剛才那人繼續笑道“我早注意到這小娘子,屢屢看向顧知縣,莫非是看上你了不成”
那一直沉默,看上去極為寡言的藍衣男子終于開口,低斥“你也是朝廷命官,怎得如此輕佻女子名節重如山,豈容你打趣”
說完,他推開椅子,撩袍上樓。
姜姮端著早已涼透的茶甌猶豫了一陣兒,起身跟上了他。
另外兩個人眼見那美貌小娘子跟上了他們家知縣,互相挑了挑眉,甚是識趣地沒有湊上去。
二樓是回馬型游廊,排列著數間客房,藍衣男子的房間是最里邊的天字房,他正要推門,卻是頓步,回頭看向緊隨他而來的姜姮。
姜姮站在游廊盡頭,到底是有些舍不下臉面,臉頰滾燙,卻緊緊凝睇著他,像在看一根救命稻草。
男子默了一陣,抬手把半敞的門關上,退回游廊,朝著姜姮問“娘子可有事”
姜姮猶豫著走上前,仍舊與他隔了兩丈遠,輕聲問“你有錢嗎”
她見男子不做聲,忙補充“我我不是問你要錢,我是有件東西想賣給你。”
那男子清雋文秀的面容上浮起一絲疑惑,目光卻清澈透亮,蘊著點精明之色,看著姜姮。
姜姮從袖中取出一只金鐲子,“真金白銀的,做不了假的,我想問你換一些碎銀子和銅錢”
都怪她太缺乏生活經驗,忘記囑咐棣棠和籮葉給她準備錢,這兩丫頭也憨,竟真就這么走了,以為她們家姑娘能吸風飲露不成
她轉念又一想,就算她們給她準備了錢,那也是從靖穆王府里帶出來的錢,是梁瀟的錢。
他的錢,哪怕分毫,她也不想再用。
這樣想想,那股積郁胸前的懊喪之氣瞬間消散,重新將注意力放在眼前這位溫文爾雅的藍衣男子身上。
他們既是從外地來的,身上總歸是要帶錢的吧,三個大男人,總不會怕土匪歹人。
藍衣男子亦在看姜姮,覺得這娘子雖說衣著齊整,美貌優雅,還隱隱透著股貴氣。可眉間眼底卻流露出一股脆弱膽怯的意味,只讓人覺得,她好像遭受過極深重的苦難,看人的目光都是破碎的,看得人心里沒由來的難受。
他想,她應當不是壞人吧。
想了一陣,他道“這鐲子太貴重,我身上的錢恐怕不夠。”
姜姮驚喜萬分,忙說“無妨,你有多少給我多少,我可以便宜賣給你。”她生怕他反悔,三步并作一步走到他跟前,將鐲子遞了出去。
那金鐲子的款式倒挺別致,是兩只麟蛇絞紐而成,蛇頭相聚組成活扣,看著秀雅,但拿在手里份量極重,沉甸甸,用料甚足。
藍衣男子低頭重新打量姜姮,她的膚色瓷白無瑕,是那種缺乏血色的白,好像自出生就沒有曬過太陽似的,還是剛才那種感覺,伶仃脆弱,幾近破碎。
他從袖中摸出錢袋,倒出一些碎銀子和銅錢,終究是不忍心,把另外兩個同伴叫了上來,要他們把身上的錢都拿出來。
剛才那說笑打趣姜姮的男子驚訝道“進展這么快都開始給錢了”
姜姮的臉霎時彤紅。
藍衣男子狠敲了下他的頭,他訥訥閉嘴,開始掏錢。
姜姮十六歲之前是很會用錢的,她雖然對如今的物價不太清楚,但料想不會差得太多,將三人湊出的銀錢撥斂到一起,估摸著能找個小縣過個一年半載不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