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瀟冰涼的瞳眸如覆霜雪,緊緊盯著她。
姜姮的語調輕飄在狂肆寒風中“辰景,我在來的路上一直都在想,我究竟哪里對不起你我害過你嗎我騙過你嗎都沒有。我把我所能拿出來的最好的東西都給了你,我就算換不來一點點善待,我能不能求一個放過”
她一邊說一邊后退,抵到城臺,退無可退,手緊抓住城堞,因為繃得太緊,指骨凸起,隱隱泛起森白。
梁瀟瞧著她,嘴角牽出一點笑意,明明極輕薄,卻像用足了力氣,到扭曲駭人的弧度。
“姮姮,你怎么了”他問“你這些日子是在外面認識什么人了嗎那個顧時安”
他向城臺下低睨了一眼,如看塵間螻蟻般輕蔑不屑。顧時安還站在城門前,仰著頭看他們,全身緊繃,看上去倒比他們還緊張。
姜姮半晌沒說話,驀地,笑出了聲。
她笑得花枝搖顫,面上鐫滿嘲諷,她在咯咯不歇的笑聲里,沖梁瀟道“你真是太可笑了。”
說完,她摁住城堞,矯健靈敏地攀上,一躍而下。
城臺上驚呼聲一片。
但這些都和姜姮沒有關系了,她甚至懶得去看一眼梁瀟最后的表情。
疾風在耳邊呼嘯,吹落了她束發的緞帶,如瀑秀發在半空中翩然垂散、飄飛,遮住了她的眼。
她覺得舒服極了,輕松極了,好像掙扎這么久,孜孜以求的便是這樣的結局。
這種解脫般的享受未持續多久,她倏然覺得腰間一緊,被人攬進了懷里。
她睜開眼,見梁瀟竟和她一起跳了下來。
他抱著姜姮在空中回旋打轉,往城墻上踢了幾腳,增加摩擦阻力讓兩人降落的速度變緩,在將要墜地時拔出腰間佩劍,狠插入城垣青磚的縫隙里。
兩人搖晃晃地掛在劍柄上,磚瓦碎屑因承不住重力灑落,劍柄不甚穩當。
姜姮撥開遮擋住眼睛的發絲,不舒服地挪動身體,頭頂立即傳來梁瀟警告的聲音“別動。”
虞清火速奔到城臺邊緣,扔下來一根繩子。
梁瀟右手抓住繩子,左手攬著姜姮,城臺上駐守的廂軍合力把兩人拉上去。
顧時安在城門前看了整個過程,嚇得魂飛魄散,見梁瀟把姜姮拉上去才松了口氣,順著石階跑上去。
他很想去看看姜姮有無受傷,可在梁瀟湛涼銳利的目光里,只有訕訕止步退到一邊。
梁瀟的胸前起伏不定,委實氣得不輕,他十分想抽姜姮一巴掌,狠狠地抽,可回想起她剛才決絕的那一躍,又覺得后怕。
剎那間襲來的恐懼如涼風滲入骨縫,絲絲游走,溫度全無。
眾目睽睽下,他薄唇抿如細線,臉色陰沉如鐵,極具壓迫感,只站在他身邊,就覺得憋悶喘不過氣。
虞清甚至都懷疑,下一刻他會不會動手去掐姜姮的脖子。
靜默許久,梁瀟細不可聞地呼出一口濁氣,抬起手,解開自己的紫貂裘,披到了姜姮的身上。
他一邊給她系絲絳,一邊柔聲問“鬧夠了沒有”
姜姮剛才不覺得冷,現在披上紫貂裘,那股沾染著梁瀟身上清冽檀香的暖意襲來,反倒讓她打了個寒噤。
梁瀟給她在胸前系出一個漂亮的蝴蝶結,拉住她的手要走,走了幾步,回眸看向顧時安,“你也來。”
這一眼,這三個字內含陰煞殺氣,像要喚他赴死。
顧時安猛地一瑟,寒顫不止,只得硬著頭皮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