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緘默,林芝芝愈加絕望,捧著帕子哭泣“姮姮,你若實在覺得為難,我也不強求。那你能不能答應我,把竹竹放在你身邊養”
竹竹是姜家長孫,也是姜墨辭唯一的兒子。
姜姮皺眉“芝芝,我總覺得你不必如此。你與兄長是患難夫妻,你該了解他的秉性,難道在你心里,他是一個在乎門第家世到要拋妻棄子的人嗎”
林芝芝慌忙搖頭,淚珠順著腮頰甩開,她倉惶道“我只怕有些事,可能到最后由不得他。”
姜姮見她欲言又止,顧慮重重,心中有個猜測“玉徽又去找他了”
林芝芝含淚不語,頹喪地低下頭。
“今時不同往日,我拿什么跟人家爭”
她想起當年梁玉徽對姜墨辭初露出非分之想時,她那文官清流的父親立即上門替她出頭,姜王妃當眾甩梁玉徽耳光。竟恍如隔世。
可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她如今的恓惶焦慮里,摻雜了一點點心虛,但這是不能對姜姮說的。
姜姮抬手撫額,感覺到了深深的疲憊,她忖度半晌,拿開手沖林芝芝道“你先回去,此事交給我來處理,好好照顧孩子,不要胡思亂想。”
林芝芝得了一個承諾,不甘不愿地走了。
她一走,侍女就將早膳擺進來。
十分清淡的膳食,唯一的葷腥便是雞絲粥,這是姜姮從前愛吃的,誰知今日她吃了一口,陡覺胃里泛酸,撫著胸口干嘔了一通,十分嫌惡地把碗推開。
這一折騰,再沒什么胃口,干脆讓她們把杯盤碗碟都撤下去。
她疲憊地靠在臥榻上,讓人去請梁玉徽。
她邊吃桃脯邊等,正打瞌睡,被一陣銀鈴般清脆的嗓音驚醒。
“我說,你倒睡得安穩,我快叫那幫人煩死了,天天讓我相看他們家的姑娘,真是不知幾斤幾兩,還有那個碧桃,隔三差五從吳江給我來信,非說要來陪我,那哪是想來陪我,分明是想陪我的兄長。”
姜姮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碧桃是許太夫人的侄女。
當初喪事辦完過了頭七,梁瀟就把許家那一幫人趕回吳江了。這么多年,他們全指望許太夫人的接濟過活,也是富貴無憂。
但許太夫人這么一死,梁瀟自是不會管他們,放任其自生自滅,就算從前置下再大家業,而今也成了坐吃山空。
倒是可以繼續指望玉徽,但玉徽也煩厭那群趴在母親身上吸血的許家人,錢給的十分寡薄且不應時,與許太夫人還在世時相比,日子可謂一落千丈。
梁玉徽見姜姮呆呆愣愣半點不上心的樣兒,心里替兄長難過,但也不好直接為他抱屈,只道“我方才在別館轉了一圈,碰見兄長去芳錦殿看望姜國公,翁婿兩還下棋來著,瞧上去挺投緣的。”
姜姮心里裝著另外一樁事,狀若無意地問“哦你去芳錦殿做什么”
梁玉徽微愣,搖著玉硝骨折扇,扇面后露出一雙笑意悠然的眼,道“這話聽上去像質問,讓我猜一猜,是不是有人來找嫂嫂訴苦了”
姜姮道“你是縣君,是攝政王的親妹妹,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她再也比不上你了。你若是想出口氣,那就出,我只當不知道,但我求你,不要去毀別人的家宅。”
梁玉徽含笑問“你怎么就覺得我是在出氣啊我是真心喜歡墨辭哥哥的,我就想嫁他。”她托腮看向姜姮,“我覺得只要我提出來,兄長也會同意的。”
姜姮見她神采飛揚的俏模樣,略微有些晃神,半天才道“不會的,你兄長是最好面子的。”
“嫂嫂這話我卻聽不懂了,這與好不好面子有何關系待恢復了姜國公的爵位,墨辭哥哥如愿從戎,你們姜家仍舊是大燕顯赫的名流世家。我嫁進去,那不是親上加親,既有面子也有里子嘛。我在芳錦殿還聽見墨辭哥哥與兄長商討駐軍布防的事,看上去極為投契,我覺得一切正好。”
駐軍布防。
姜姮驀得想起昨夜崔元熙對她說,他已經拿到了襄邑的駐軍布防圖,看上去胸有成竹,并且篤定她一定會幫他。
她的心里倏然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