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箭不時自身側飛過,梁瀟將姜姮緊護在懷里,輕聲說“別怕,沒事。”
姜姮本能地去摸肚子,待反應過來,不禁愣怔。
巷邊鱗次筑著彩棚,虞清想要護送二人躲進去,誰知半路竟又殺出一支隊伍,黑衣利劍,兇猛地直朝梁瀟襲來。
虞清戰得吃力,邊退邊喊“殿下,我早就說了,既然大局已定,應當將城外守衛撤回來一部分近身保護您,這般大意,小心叫人擒賊先擒王。”
梁瀟打退圍繞上來的殺手,道“是呀,若我這賊王死了,你們這群小賊還有活路嗎”
虞清語噎,愈加憤懣,戰起來也更兇狠。
因敵勢洶洶,梁瀟顧著殺敵,松開了姜姮的手,她趔趄后退,堪堪躲過幾撥攻擊,卻因為動作幅度太大,不慎扭了腰,肚子疼起來。
她嚶嚀一聲,跌坐在地上,額頭盡是冷汗。
梁瀟聽到動靜,略微錯神,招勢慢了些,被刺客尋到疏漏,攻起薄弱,他胳膊上挨了一劍,有鮮血滴落,但他顧不得,只一心朝姜姮奔過去。
他伸出手,將要觸到她的時候,聽得一聲劍嘯,扭頭看去,只見劍芒銀亮如冰,刺向坐在地上姜姮,想都沒想,側身擋了上去。
姜姮捂著肚子,察覺有溫熱液體順著額頭滴落,茫然抬頭,只見到一個插著劍的胸膛。
梁瀟撐著最后的力氣殺退刺客,劍自手中掉落,跌倒在姜姮身側。
那件青緺云鶴如意紋緞衣胸前已被浸透,他臉色慘白,手無力地伸向姜姮,輕輕握她的衣袖,道“別怕,我不會讓你給我殉葬的,我往一個地方藏了很多錢,我死后你就自由了,可以去過你想過的日子。別傻,別不要我的錢,若是沒有錢,你會吃苦的。”
這人真是俗透,這個時候了,還張口閉口都是錢。
姜姮依舊茫然,似是想不通,為什么一個這么壞這么權勢滔天的人會有這樣狼狽的時候。
梁瀟掙扎著往她身邊挪,哀求道“你別忘了我,別給孩子改姓,好不好”
姜姮忍不住輕笑出聲,眼角晶瑩。
她想,人死債消,若是他就這樣死了,那么一切恩怨就此消散。她會把孩子生下來,因為剛才生死關頭,她恍然發現,其實她在乎這個孩子,有些舍不得他死。
梁瀟凝睇著沉默的她,輕嘆“姮姮,我很后悔,我真希望時光能倒流,我想好好愛你我是愛你的,你不是戰利品,不是我與世間對抗的工具,不是我就是愛你,除了你,再沒有別人。”
姜姮探出手,想把袖角拽回來,可指骨顫抖,鬼使神差地撫上了他的手背。
少年時,她曾肖想過這手背的觸感,待后來終于能光明正大地握了,卻只覺得痛苦。她看著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梁瀟,心中涌過無數念頭,甚至想再補上一刀,可身體不知為何癱軟乏力,竟是一點力氣都撐不起來。
虞清終于殺退刺客,退回到梁瀟身邊,用力將他扶起來,卻見他半闔雙目,意識迷離,可手仍勾顫著姜姮的袖角。
原是駐守別館的廂軍支援,將黑衣人悉數擒獲,醫藥署的醫官都被召去寢閣,慌忙給梁瀟處理傷口,灌入湯藥。
梁玉徽急得在帳前直打轉,曹昀和顧時安守在帳內,一左一右摁著梁瀟的身體方便醫官往傷口上撒藥。
整個過程,姜姮都是冷漠的。
她躲在偏殿,把沾染血漬的衣衫換下,沐浴、更衣、用膳,侍女們依舊殷勤伺候,做完這些,她想去翻藏在床底的籍牒和路引,可一蹲下,陡覺頭暈,跌坐在地上,待回過神來,覺出一股涼意在身體內蔓延她已經在地上坐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