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的心態和第一回從金陵逃跑時完全不同,那時滿心凜冽恨意,賭著一口氣,死也不肯再用梁瀟的錢。而今,卻是想開了,愛恨皆淡,拋開原則,只想讓自己過得好一些。
兩人順著大道駕馬直行,風餐露宿五天,終于抵達了一座看起來十分繁榮富庶的縣城。
抬梁造的漆雕城門前聚攏著許多商客,排成兩排,等候著守城廂軍核驗籍牒和路引。
兩人觀察了一番,挑選了其中一支略顯寒酸的商隊。
商人在外,用得是官府專門發放的集體公驗,上面寫著良籍多少人,奴籍多少人,廂軍會根據公驗查人數,若貨物過關,便會放行。
姜姮和辰羨之所以選中他們,除了他們的貨物稀少價低外,還因為商隊的后面跟著兩個奴仆打扮的年輕人,正是一男一女,和姜姮辰羨年齡相仿。
辰羨想去說,姜姮先一步把他推到身后,自己上前去交涉。
商隊常年在外,見慣了這中事,見到兩個年輕男女,一個衣著華貴容顏傾城,一個衣著粗糙長相斯文,而且那女子的腹部微微凸起,像是有了幾個月的身孕,這樣兩個人看著不像外逃的囚犯,倒像是書生拐帶了高門女子私奔。
他們樂意跟這樣的人做買賣,不少要錢還省卻許多麻煩風險。
姜姮先掏出十兩的寶鈔,那領隊嫌少,皺眉搖頭,說了一通聽不太懂的方言。
姜姮故作為難,小心翼翼將寶鈔收起,作勢退回來與辰羨商量。
辰羨面露疑惑,低聲問她“這是在干什么”
姜姮道“自然是討價還價啊,這與他們而言是無本的買賣,要多要少還不是他們自己一句話的事,若讓他們覺得我們很有錢,獅子大開口,那我們不成冤大頭了”
她之所以有這番造詣,還要多謝顧時安,流落襄邑時要照顧一大院的孩子,衣食住行、柴米油鹽,樁樁件件都得算計花費,顧時安很教了她一些生活的技巧。
當初剛被梁瀟抓回去的時候,她還遺憾這些本事再也用不上了,而今重拾舊業,說不出的暢快。
她精神奕奕,可一轉身對著那些商戶時,立即愁上眉梢,吁吁低嘆。
辰羨在她身后看著,被這夸張的變臉驚得瞠目。
姜姮從袖中摸出一塊碎銀子,朝商隊首領嘆息“我們自家里出來得急,根本沒帶多少錢,這幾乎已是全副家當,給出去,待進了城還不知要睡在哪里。您要是覺得行,就幫我們一把,若是覺得為難,我們也不強求,這就另尋出路。”
她將話說得委婉可憐,眼角眉梢盡是楚楚柔弱,噙淚低垂。
如此做派,更印證了那商隊首領的猜測,是一對私奔的男女,且瞧這樣子像是深宅大院里長起來不諳世事的。
看他們沒帶多少行李,只一輛灰舊的馬車,透過半挽的車幔看進去,里頭除了一件成色發舊的鶴氅,再無余物。
但凡有點子算計,也不至于就這么跑了,真當太平盛世,那么容易活嗎商隊首領料定他們是再拿不出更多的錢,便將寶鈔和碎銀子收下,又指了指馬車,道“把這輛馬車也給我們,還有里面的鶴氅。”
這馬幾乎不停歇地跑了五日,本就疲憊不堪,姜姮的計劃是兩人不能在此多停留,還要繼續走,本就打算換馬,但還是故作愁態地嘆息一番,才無可奈何地應下。
商隊首領讓那兩個仆役留在城外,帶姜姮和辰羨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