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嘆道“你何必要費這個心力有我在,難道還怕我養不起你嗎”
姜姮把目光自書單上抬起,鄭重看他,道“你能養得起,我也不能只讓你養。從前是懷著孩子沒辦法,現在孩子也生出來了,我有手有腳,總得自食其力。”
辰羨不好再說什么,唯有繼續埋頭賣力干活。
姜姮雇人將書鋪里外修葺一番,又聯絡上幾個書商,敲定價錢,趕在年底匆匆開張。
辰羨借口不放心她一個女人拋頭露面談生意,幾度謝絕檀令儀相邀,又在槐縣徘徊到年底。
他怕姜姮首戰受挫,提出要在書院里給她攬些買賣,被姜姮嚴詞拒絕。
“做生意是我的事,你且安心做你的夫子,我們各干各的。”
她雖然有萬余兩紋銀傍身,但生意做得極為謹慎,頭一批并沒有進太多貨,只買了些常用的經史子集,還有些零星的野記雜文,筆墨紙硯也是低價貨。
起初門庭冷落了些,但漸漸的,生意就好了。
因她將價格壓得極低,再加上允許書生借閱,隨和好說話,倒招攬了些熟客。
辰羨偷偷去看過幾回,那門面雖小,但裝潢雅致,飄著墨香的書柜后站著一個云髻素衫的美貌女掌柜,過往行人總忍不住注目于此。
辰羨注意到,有幾個十幾歲臉龐嫩嫩俊俏的小書生,看上去愛書好學,每回去都要買厚厚一摞書回去,但逢進書鋪就要圍著姜姮說話。
“姐姐,你瘦了,是不是鋪里生意忙累著你了”
“姐姐,廣進齋剛出爐的糕點,我特意起早去買的,你嘗嘗好不好吃”
辰羨黑著一張臉進去,一甩袖,繞進柜臺,把八寶攢食盒放在姜姮跟前,故意拔高聲調道“娘子辛苦,我特意燉了湯,你趁熱喝吧。”
那幾個小書生是識趣的,忙做鳥獸散,姜姮把其中一個叫回來,將攤在柜面上糕點一一包好,塞還給他。
待人走了,辰羨沒好氣道“你說現在的年輕人怎么都這樣孟浪”
姜姮忍不住笑“不過是些孩子,要是真孟浪,我就不讓他們進門了。”
辰羨仍舊不服氣地嘟囔“想當年,我像他們這么大的時候,日夜所思皆是家國天下,社稷安危,他們可倒好,真是一代不如一代,難怪大燕國運江河日下。”
正說著,一個妙齡女子匆匆奔進來,神色倉惶,直沖辰羨而去,雙手顫顫抓住他的胳膊,眼底泣淚“孫夫子,不好了。”
姜姮把手從算盤珠子上移開,仔細打量這姑娘。
她穿一襲嫩鵝黃窄袖綾衫,配泥銀褙子,梳雙螺髻,遠山眉如畫,高鼻瓊腮,粉艷薄唇,甚是清雅秀麗的長相。
姜姮覺得她眼熟,在一旁聽她和辰羨的談話,才想起,她是那位名滿閩南的鴻儒檀令儀先生的千金,檀月。
她至多十八九歲,印象里是很沉穩嫻雅的女子,而今卻哭得梨花帶雨“父親和許多暢行新政的叔伯被大理寺連夜緝拿,聽聞是攝政王親自下的命令,罪名是蠱惑新帝,妄行不軌,謀奪神器。夫子,怎么辦我好怕,會不會和九年前那場禍事的結局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