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瀟在龍榻前瞟了一眼昏睡中的榮康帝,徑直轉身出來。
宮都監和幾個內侍舍人緊隨其后。
梁瀟偏頭問“誰給官家喝得鹿血酒”
內侍不敢隱瞞,低聲道“如茵姑娘。”
梁瀟倏地想起那日御前,那個在腰間系金鈴的狐媚女子,據說是崔太后贈給榮康帝的絕妙佳人。
他輕輕撥動玉扳指,懶懶道“處置了,不許見血。”
宮都監和內侍舍人面面相覷,不禁有些怯意,那女子背靠太后,又深得官家寵愛,可不是深宮里隨意的阿貓阿狗,可隨手打殺。
梁瀟抬頭冷瞥了他們一眼。
這一眼如冰山劍鍔般鋒銳湛涼,暗藏兇戾,幾個內侍腿膝發軟險些站不住,縱有顧慮,還是應喏。
梁瀟沒耐煩等著榮康帝醒,斂袖慢悠悠從殿內踱出去,正遇見內侍擒著如茵往后花園去。
自是花殘粉褪,發髻凌亂的,那金鈴掉到地上,被無數人踩過,再不如從前鮮亮。
如茵自內侍的臂膀縫隙里覷間梁瀟,厲聲嘶吼“官家自己愿意喝,關我什么事攝政王管不住官家,就拿婢子撒氣,算什么男人”
臨死前倒顯出些風骨,梁瀟不禁挑眉看去。
內侍嚇壞了,忙要捂住她的嘴,卻被梁瀟喝住。
他走至跟前,慢悠悠地道“你剛才說是官家自己要喝的”
如茵紅唇如血,上下翻覆“官家自己說的,在書上看見這酒好,要我去端。再者說了,什么狐媚惑主,我只不過夜間與官家睡在一張床上,他從未碰過我,你們不信,只管驗身。”
梁瀟靜默片刻,微微一笑。
他朝內侍擺了擺手,內侍接著把如茵往下拖,只不過這回兒堵住了她的嘴,讓她再發不出一點聲音。
這般周折,待回到王府時已是遲暮。
梁瀟沒有興致再去選什么禮物,只想快快去寢閣,看一看姜姮還在不在。
明知道紅墻高聳,守衛森嚴,姜姮是絕逃不出去的,但他就是心里不安,非要去看她一眼才做數。
剛剛靠近那黛瓦雀檐的歇山頂小殿,便聽里面傳出孩子稚嫩的牙牙學語聲。
像是在叫娘親,可唇舌不清,叫得黏黏糊糊,像融化的乳糖,甜膩膩的。
梁瀟心癢,推門進去。
靡麗柔暗的燭光下,姜姮正抱孩子坐在紫檀邊座金漆五經萃室圍桌前,捏著瓷勺喂晏晏喝湯。
聽到響動,她抬起頭,見是梁瀟,臉上原本溫柔和煦的笑驟然冷息。
梁瀟被她的冷淡刺了一下,仍舊厚著臉皮湊上去,低身想哄晏晏叫聲爹,卻被姜姮抱著孩子偏身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