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陷入一種奇異的寂靜,沒有從前的劍拔弩張刀鋒相對,也沒有多么親密,介乎于中間,各有心事,誰也不知道如何先開口。
只有晏晏在母親懷里無憂無慮地咿咿呀呀。
還是姜姮先開口“外面的事進展如何你曾說過不會濫殺無辜,這話是真是假”
梁瀟一聽這話便猜到姜墨辭跟她說了什么,今早他送她們母女出府時就想到了這一層,姜墨辭是個熱心腸,藏不住話,不可能不替顧時安鳴不平的。
他不喜姜姮這試探的話中潛藏的那份小心翼翼,刻意繞圈子,道“要說這事,還是從辰羨而始。”
姜姮瞪大了眼,煞是驚訝。
梁瀟把辰羨如何與宣叡合伙搜集證據狀告朝廷命官科場舞弊一事說了出來,唇角微勾“你曾說過要這天下百姓安康,盛世太平,若朝廷昏官不除,何談盛世太平”
姜姮默默理順前后脈絡,問“你可有證據證明時安牽扯其中”
“他和淳于彬來往密切,淳于彬既是主謀,他十有八九也牽扯其中。”
“十有八九”姜姮曾見過顧時安在襄邑做縣令時審案的樣子,哪怕只牽扯一些不值錢的財物,也得力求證據詳實。
梁瀟好像不想與她糾纏這個問題,漫然踱了幾步,道“你并不認識如今的時安,他可是崔太后身邊的紅人,于朝堂后宮長袖善舞八面玲瓏,若不趁這個機會殺殺他的威風,只怕有朝一日他要凌駕于我之上了。”
姜姮覺得好笑,顧時安一介文官,手無縛雞之力,怎可能成為手握重兵重權的梁瀟的對手
荒謬之余,她突然意識到,梁瀟馳騁朝野十數年,歷來是神擋殺神佛擋弒佛,就算當年王瑾和崔元熙那般勢大,他也從未將他們放在眼里。
而今卻將一個小小的顧時安視作威脅。
她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抬眸道“我想去天牢見一見時安。”
她以為要費些力氣,誰知梁瀟略微猶豫后,竟答應了。
夜深之后,姬無劍備下馬車,兩人乘坐一路暢通去了大理寺天牢。
聶雪臣親自相迎,如內官極諂媚地上前攙扶梁瀟,滿臉堆笑“殿下放心,今天又簽了幾份供狀,皆對所犯罪行供認不諱,照此架勢,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結案了。”
姜姮跟在梁瀟身后,不由得皺眉。
聶雪臣將將注意到梁瀟身后跟這個身姿窈窕的小娘子,隨有帷帽輕紗覆面,但望之便知絕色。
他眼珠轉了轉,忙吩咐左右“快將地上的血擦干凈,莫驚擾到貴人。”
獄卒立即行動,姜姮卻道“不,我現在就要去看時安。”她要看看他們把他折騰成什么樣了。
這話不是對聶雪臣說的,而是對梁瀟。
梁瀟既然已帶她了,自然無不可,痛快地帶她去了。
顧時安是犯官中官位最高的,單獨一間牢房,地上鋪著厚厚的蒲草,穿單薄的中衣,身上全是血,縮在角落里,半闔雙目,神思迷離。
姜姮忙甩開梁瀟的手,快步去看他。
他嘴唇泛白,游移在昏迷的邊緣,呢喃夢囈“朝吟,我想把這人間變得更好”
姜姮想給他擦干凈臉上的血,剛伸出手,就被梁瀟扼住腕子拖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