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栩笑了兩聲,不再說話。
外頭戰事初歇,校尉進來向顧時安復命,顧時安吩咐了幾句,將俘虜嚴加看守送回金陵交由官家處置。
剩下的便是九琴郎。
顧時安瞧了一眼姜姮,露出些許為難,沖梁瀟道“崔氏的鷹犬名單上,這位九琴郎排名頗為靠前,手上血債累累,官家早就做過交代,一旦抓住不必押送金陵,直接就地處決。”
哪怕知道對方作惡多端,可聽到“就地處決”四個字,姜姮還是沒忍住輕微哆嗦了一下。
梁瀟握住了她的手。
船艙內一片寂靜,他們都很清楚,于公,嚴栩手上的亡魂太多,于私,他知道的辛秘太多,不能放回金陵。
梁瀟緊握著姜姮的手,沖顧時安道“你是大相公,你來做主。”
說罷,也不等他有什么反應,拽著姜姮出了船艙。
夜色沉釅如墨暈染,因為下過一場雨,舷板上濕漉漉的,空中彌漫著一股濕氣,和風迎面撲來,清新柔軟宜人。
護衛正在端著大盆的水沖刷舷板,上面的血跡很快就被洗干凈。
這是姜姮第一回近距離接觸廝殺變亂,哪怕是梁瀟死的那回,小別山之戰那般慘烈,她也早早被安排好,穩當當地躲在大后方,離這些血雨腥風遠遠的。
她心底漫過什么,歪頭看向梁瀟,梁瀟亦正在看她,兩人的目光恰撞上,梁瀟沖她溫柔一笑。
“都結束了,姮姮。我早就說過一切都會過去的,你可以繼續過從前的日子,當你的書鋪女掌柜。”
姜姮漫不經心地聽著,心里卻在想,原來他從前過的是這樣的日子。
清風沾上衣袖,帶來荼靡花香,梁瀟無比輕松地深吸一口氣,沖姜姮笑說“我們回去吧。”
船夫開始運漿調轉船頭,往回駛去。
還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局,為此不惜營造出顧時安將要離開的假象。
折騰了一整夜,等到及岸時天邊已經露出了魚肚白,一線光亮突破重重黑暗,溫暖的照向人間。
梁瀟大咧咧拉著姜姮的手下船,剛走到岸上,顧時安從身后追了上來。
他換了身新衣,重夜紫濮院綢闊袖襕衫,腰系一條嵌白玉鰈帶,頭戴折上巾紗帽,打扮得清雋文秀,像孔雀開屏。
他面上略帶赧色,羞答答看向姜姮,輕聲道“我已經讓他們先回去了,我想在槐縣再徘徊幾日,我聽說你開了個書鋪,可以帶我去看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