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安在相府后院給他們安排了兩間廂房,站在回廊下盯著,見梁瀟摟著姜姮膩歪了一會兒,放她回自己的廂房睡覺。
沒有繼續糾纏,沒有做出強迫之舉,可真是難得,真是比從前聰明了許多。
顧時安苦笑著搖頭,心道自己可真能操心。
姜姮有些擇席,心里又存著事,翻來覆去總也睡不著,輾轉了一會兒,干脆起身披衣出門。
夜已深,四處幽靜,她手里提了把犀角燈,勉強照亮道路。
她看向梁瀟的廂房,見直欞窗紗上滲出幽暗的光亮,縹若煙紗。
原來他也沒睡。
姜姮坐在石階上,托腮看向他的廂房,怔怔發愣。
她想起了少女時期,有一個夏天梁瀟病了,許夫人咋咋呼呼地要請太醫來看,被姑姑斥責了一頓,她偷偷摸摸地來求姜姮。
那時羽織不屑道“不過是風寒,哪里就非要太醫來看無外乎前段時間三哥生病,那太醫在王府進進出出看紅了許夫人的眼,覺得她自己的兒子生病了,也得太醫來看才不委屈。”
羽織年輕氣盛,又被姜王妃從小慣著,從來不會看人眉高眼低,說這話時甚至沒有避開許夫人。
許夫人臉漲得通紅,卻不敢跟羽織理論,訥訥地轉身走了。
姜姮耐著性子把羽織哄走,翻出自己的名帖,避開侍女們,獨自悄悄去了許夫人的院子。
她要許夫人派人用自己的名義去請太醫,待太醫入府再悄悄地帶到后院給梁瀟問診,姜姮年輕思慮欠妥,許夫人又是個心思淺薄的,半點都沒覺出哪里不妥,當即照做。
兩人原沒有多少話要說,做完這件事,姜姮便告辭,偷偷爬墻摸去了梁瀟的寢閣。
那寢閣軒窗半開,里頭不時飄出壓抑低沉的咳嗽聲。
姜姮不敢敲門,干脆爬窗進去。
梁瀟不喜人在旁伺候,哪怕病了,需得臥榻休養,身邊也只有姬無劍,姜姮爬進來的時候,姬無劍正往香鼎里添安神丸。
他見到姜姮,駭了一跳,驚呼“姜姑娘”
他這一呼,驚動了榻上的梁瀟。
翩垂的綦文丹羅帳內隱約有窸窣聲傳出,像是他匆忙從榻上坐起來。
姜姮隔著羅帳,道“辰景哥哥,你不用起來,我沒什么事,我就是聽說你病了,來看看你。”
里頭有片刻的沉默,隨即傳出梁瀟微啞的嗓音“謝妹妹關心,并無大礙,過幾天就好了。”
姜姮伸出手輕輕撫摸羅帳,黏糊糊地不想走,道“辰景哥哥,你為什么會生病是不是中書省的差事太累了我聽玉徽說你前些日子陪上官出去應酬,喝了許多酒,吐到半夜,第二天還要早早去官衙。姑父那里不好說,我爹也認識朝中的一些官員,我讓他往上遞句話,照看一下你,好不好”
梁瀟的聲音微涼“不必。”
姜姮嘟了嘟嘴,松開羅帳,轉身出去。
姬無劍跟她出來,在她身后絮絮念叨“姜姑娘千萬別生氣,公子病了,心情不好,不是針對您,您別與他一般見識。”
姜姮停下腳步,想讓姬無劍別送了,快回去看著梁瀟,可一轉身,看見梁瀟站在窗邊,正透過軒窗打開的那道縫隙在看她。
兩人目光相撞,梁瀟立即縮身躲了回去。
姜姮那彤云密布般的灰暗心情霎時透進些光亮,笑瞇瞇沖姬無劍道“阿翁別送了,我不跟他一般見識,我最大度了。”
說完,她蹦蹦跳跳地走了。
回到閨閣沒多久,王府里就鬧開了。
原是那太醫接到姜姮的帖子來王府問疾,卻被臨時告知病的那個人是梁瀟,而非姜姮。
太醫曉得其中厲害,不敢得罪姜王妃,立即去姜王妃跟前稟告,那姜王妃是當著外人面好體面的,客客氣氣把太醫送走,當即發作起來。
她的怒火有七分撒在許夫人身上,三分落到姜姮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