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瀟略有些緊張,在篾竹簾前躑躅了片刻,才端著漆盤拂簾而入。
里頭并沒有他所想象的美人出浴活色生香的場景,姜姮整個人都浸在浴水中,只露了個頭在水面,周圍熱舞彌漫,濕漉漉的黑發搭在浴桶邊緣上,連眉眼都模糊了。
姜姮朝浴桶旁邊的檀木柜瞧了一眼,梁瀟立即會意,將漆盤放在柜子上。
他沒有立即退出去,正猶豫著想跟姜姮說幾句話,卻見她倏然臉色大變,緊盯著他的身后,驚呼“辰景,小心”
梁瀟聽到身后傳來利刃出鞘的細微聲響,迅疾地側身躲過,涼風如鍔幾乎是擦著耳廓飛過去的,帶著輕嘯,那刀刃直刺向浴桶中的姜姮。
梁瀟立即抓住對方的手腕,用力把她甩出了篾竹簾。
兩人在簾外對打起來。
刺客正是剛才給姜姮送沐浴用具的侍女。
她一改方才低眉順眼柔柔弱弱的模樣,面上滿含陰煞之氣,一把短刀把她使得猶如長蛇般靈活,梁瀟費了不小的勁兒才將她制服。
他把她的雙手反扭至身后,踢了她的腿彎一腳,她哀呼一聲,向前跪倒。
門外護衛聽到動靜,破門而入,正見到一片惡戰后的狼藉。
姜姮也潦草套了件寢衣,罩上薄綢秋裳,攏著濕漉漉的頭發出來,湊到梁瀟身邊,關切地問“辰景,你有沒有受傷”
見梁瀟微笑著沖她搖頭,她才長舒了口氣,看向被梁瀟挾制的女刺客。
顧時安雖然節儉,但到底是當朝相國,該有派頭總要有,這相府中的侍女少說有三四十個,姜姮來住了不到兩天,只識得自己寢閣里貼身伺候的那幾個,其余的都不熟。
她覺得這女刺客很眼生,但又不確定是不是府里的侍女。
護衛去稟告了顧時安,沒多久顧時安也來了。
他直奔向姜姮,臉色蒼白,連聲音都發顫“姮姮,你沒事吧”
姜姮沖他搖頭“沒事,放心吧。”
顧時安腦中繃著的那根弦才能松下來,將目光投向跪在地上的女刺客。
他還未問話,他身后的管家已經詫異道“這不是后院粗使的蘭蘭嗎”
顧時安冷聲質問“既是后院粗使的,那怎么會跑到浴房里來伺候”
管家戰戰兢兢回“原本在浴房里伺候的是雪雪,我也不知道怎么會變成了她”
顧時安命人封鎖相府,四處找尋那個叫雪雪的侍女。未幾,護衛便來復命,說是在庫房里發現了被打暈的雪雪。
看上去是最拙劣簡單的李代桃僵之計,而這個女刺客,是早就被安插在相府里,伺機而動的。
梁瀟低眸涼瞥了一眼女刺客,道“崔氏早已倒臺,崔太后大勢已去,你卻還要為了她干這等傷天害理萬劫不復的勾當,若是因此賠上自己的性命,你覺得值嗎”
女刺客被壓得弓身低背,卻倔強地抬頭,道“你懂什么我既入了那門,就是那道門里的人,我絕無可能背叛大娘娘,要殺便殺,從效忠大娘娘的那日起,我就料到會有今日,我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