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姮忙讓侍女跟上,轉過身,看向梁瀟,兩人俱是一嘆。
梁瀟手扶著額,嘆道“作孽啊,我準是作孽太多,天要罰我。”他抬頭看向姜姮,納悶“你小時候這個樣兒,我怎么就覺得可愛”
姜姮正色道“別胡說,我小時候可是溫婉嫻靜的,從來沒這么皮過。”
梁瀟神色呆愣了一陣兒,認命地點頭“行吧,你溫婉嫻靜。”
兩個孩子一走,花廳安靜下來,姜姮便把崔蘭若給她寄來的帕子拿給梁瀟看。
梁瀟翻看了一陣兒,笑說“她可是夠謹慎的,這么塊帕子,任誰也找不出什么破綻,但又對你有了個交代,看來這幾年,她長進得飛快。”
到底是要做皇后的人了,沒點城府心智怎么行。
姜姮面帶悵惘“我有些擔心她的,那么柔弱的一個姑娘,沒有根基深厚的母族,投入爭斗激烈的后宮,只怕將來的日子要過得辛苦。”
梁瀟唇角噙上一點精明的笑“沒有根基深厚的母族興許是好事呢。當今這位官家鋒芒正盛,可未必容得下勢力強勁的世家外戚。”
他身不在朝局,可對于朝局紛爭卻看得再透沒有,說句自大的話,如今這些權術博弈,還不是當年他玩剩下的。
論陰謀手段,誰玩得過他。
梁瀟這樣說,姜姮略有些舒心,低眉不再言語。
梁瀟看出她的心情還是低悵,有心逗她開心,微笑說“我近來倒聽見金陵里出了個笑話。”
姜姮生出幾分好奇。
當年崔元熙伏誅,崔太后仙逝,崔氏徹底一蹶不振,流徙的流徙,獲罪的獲罪,剩下一些旁支沒有參與謀反,可也被褫奪家資,淪為庶民。
這里頭倒有個例外,榮康帝對崔斌青睞有加,一路提拔,如今崔斌已任判吏部南曹事。
崔家日子過不下去,崔斌的父親和繼母便帶著一大家子來京中投靠他。
崔斌原本是不想管的,當年他們如何苛待妹妹和他,一樁樁一件件歷歷在目。他流落坊間多年,早就識遍了善惡,再不是從前那個老實木訥的儒生了。
但想到妹妹封后在即,怕這一家人流落在外招惹出什么事端,暫且忍下,把他們隨意丟去京郊的宅子,給口飯吃,好賴不計,餓不死就成。
可他們偏偏要出來作死。
沈家姑娘進京,去清鐘寺上香,眾多命婦外眷相伴,排場甚大,光馬車就十幾輛,停滿寺院門口。
那日崔夫人帶著她的女兒也出來上香,無意一瞥,恰看見了沈家姑娘的臉,竟和失蹤許久的崔蘭若一模一樣。
崔氏連同兒女過了數年的清苦日子,剛想纏上崔斌過幾天好日子,誰料這崔斌再不如從前好拿捏欺負,像打發乞丐似的打發他們,偏處事周密,半點可供指摘的把柄都不留。
他們吃了暗虧,正委屈著,這下發現了天大的辛秘,當即便坐不住了。
眼見那崔蘭若如今風光正盛,卻拋下娘家不管,連姓氏都改了,真真是狼心狗肺。再瞧瞧她的排場,四架紅鬃錦蓬馬車,仆婢無數,而崔氏和女兒為省銀子只能乘驢車來,破舊的車廂四面漏風,寒磣至極。
崔氏立即找上崔斌,拿這事要挾,趾高氣昂地要錢要物給兒子要官,還說要是不給,就去敲登聞鼓狀告他們兄妹欺君。
崔斌面上笑呵呵地應下她的要求,客客氣氣地送她出去,當夜便派人把崔家人全攆出了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