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姮幾度欲言又止,終究還是問“兄長這些日子經常見芝芝嗎”
姜墨辭羞澀道“倒也沒有,父親上回來信說,要盡快給我們完婚,但林府有個長輩去世,需要守孝,還得再推遲些時日。”
推遲只怕林家壓根就沒想真成這門婚事,是想藉由婚約獲取信任,待事成去向崔元熙邀功吧。
只可惜,他們攀上的崔元熙是只毒蛇,翻臉不認人,林苑也沒什么好下場。
姜姮沖姜墨辭道“既然林府有長輩去世,兄長還是少見芝芝吧,免得落人口舌,對你們兩個不好。”
姜墨辭思想單純,根本沒有察覺姜姮的異樣,點頭應下。
從日盛等到日落,院里的日影幾度偏斜,直到石燈幢被點亮,姜姮才等來辰羨。
辰羨站在軒窗外,眉眼間滿是冷淡,還有深重的疲憊,挑起眼皮掠了一眼姜姮,道“表哥說你想見我。”
兩人隔一道窗,頗有種涇渭分明的感覺。
姜姮把手中繡帕絞扭了幾扣,輕聲道“辰羨,對不起。”
辰羨輕牽了牽唇角“這幾日,這三個字我聽得太多了,你若沒什么新鮮的,我就走了,父親那邊離不得人。”
姜姮道“你好好守著姑父,這些日子不要出門,好不好”
辰羨一怔,隨即嘲諷道“你有這個心力對我管三管四,倒不如去管管大哥,他可真是雷厲風行說一不二,說走就走,好像對這個家半點感情都沒有,也不管父親正纏綿于病榻。”
“你覺得,他該對你們的父親有多少感情”
前世的姜姮也篤信父子綱常,倫理道德,覺得父親始終是父親,哪怕有欠妥之處,也該寬宥。
直到今天下午姜墨辭同她說了那么些話,她才恍然,其實人與人之間的悲歡并不相通,鞭子沒有打在自己身上,就試不著疼。
前世的姜姮陪梁瀟又往后走了十幾年,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幼時烙在心間的傷痛險些摧毀了他的整個人生。
辰羨不知她心思轉過這么多道彎,冷淡道“你是覺得父親虧待了他嗎什么是虧待錦衣玉食地把他養大,送他入仕途是虧待,是不是非要把我的世子之位連同你一起給他,那才不叫虧待。”
姜姮道“你不會忘了吧,年幼時我們一起讀書,辰景哥哥明明比我們長幾歲,卻遲遲不許他開蒙,我們每回見他,他身上都有新傷。”
辰羨不屑“那是母親覺得他骨子里戾氣太重,想讓他習武磨磨他的性子。”
姜姮深吸了口氣“姑姑做什么事都會找一個理由,就好像這些事姑父明明都知道,他也總有理由置身事外,不聞不問。從小到大,這樣不公的事情多如牛毛,一點一點堆砌成山,壓在誰身上誰知道疼,旁人根本覺不出來。”
話趕話到這兒,姜姮驚覺跑了題,忙趕在辰羨開口之前道“好,我們先不提辰景,只說新政。本朝孝悌當先,姑父既然已經病倒,且叫了幾回太醫來看,恐怕他病重的消息早已傳遍朝野上下。此時你若是拋下病重的父親去同衛王合計新政,只怕是把現成的把柄往政敵手里塞,到時候不光你自己倒霉,只怕還會連累衛王。”
這才是中的之語,辰羨深蹙眉宇,顯然是聽進去了。
兩人暫時沉默,侍女進來稟“衛王來探望靖穆王殿下了。”
靖穆王一脈也是皇室宗親,但輩分低,靖穆王同淳化帝和衛王這兩兄弟平輩,若當真論起來,辰羨該喚衛王一聲王叔。
既是親戚,探病走動也是尋常。
衛王是一品親王,地位尊崇,照禮他駕臨靖穆王府,闔府上下都該相迎。
姜姮跟著辰羨出來迎接王駕,跪在眾人之后,遠遠看見那孔雀雉尾華扇后,眾人擁簇著一個剛及弱冠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