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棉花嘞彈棉花半斤棉花彈成八兩八”那調子蜿蜒曲折,聲音盡管實際上不是特別嘹亮,但在這寂靜的深秋清晨里,卻仿佛穿透了門板直接在安卉的耳邊炸響。
安卉一個鯉魚打挺的坐起來,滿腦子都充滿了哲學問題。
以及彈棉花匠昨個兒在客棧里信誓旦旦的對她說的那句話。
“明個兒肯定第一個給你彈”
她當時怎么就沒意識到這話里有坑呢居然還高高興興的答應了。
不過人家都到門口了,她好像除了趕緊去開門外,也沒其他選擇了。
這天上午,安家所有的厚被褥包括枕頭里的棉花芯子都重新彈了一遍。彈完之后,整個院子仿佛被白雪籠罩,有一種童話世界的朦朧美。
活像剛經過了哈士奇大戰哈士奇,漫天飛絮劫后余生。
也因此,在接下來的幾天里,安卉就光顧著收拾家里家外了。
倒也不忙著打掃,而是先將那些年貨歸整了出來。
像成串的臘肉臘腸,都掛到灶屋的房梁上;上好的木炭都歸整到堂屋的角落里;顏色漂亮鮮艷充滿了過年喜慶氛圍的衣料子,則都被安卉拿到了自個兒屋里;另外還有像茶葉、糕點、糖塊等等相對比較稀罕的東西,也都一一歸置完畢。
其實這個工程真心挺大的,主要是錢家為了表示慎重,哪怕是木炭都是用木箱子裝好的。像裝茶葉的禮盒都是雕著精美花紋的木制盒子,連糖塊糕點的包裝都特別好,一看就是縣城里比較出名的幾個糕點鋪子買的。
反正也沒啥事兒,安卉耐著性子將東西一一分類整理,又將屋里屋外都重新打掃了一遍。
隨后仔細看了一圈,發現還是缺了幾樣東西,她又去街面上買了裁好的紅紙,拿去隔壁的房東家求墨寶。
就是福字、對聯等等過年用品,這些都可以讓房東家的秀才幫著寫。安卉多買了一些紅紙,除了自家和堂叔家要用的,剩下的都給了房東。隨后,她又將下一季三個月的房租提前給了,房東老太太壓根就沒收潤筆費,反而給了她一疊剪好的窗花,讓她拿回家玩兒去。
只這般,等安父回來時,家里家外已經變了模樣。
對聯也貼上了,年貨也備好了,啥啥都齊全了,就差一個爹了。
噢,還有爹的錢袋子。
安父美滋滋的遞上錢袋“錢老爺真是個好人呢”
高興的時候叫錢老爺,不高興的時候叫錢胖子,安父將現實表現得淋漓盡致。
不過等確定了錢袋子的份量后,安卉也對錢老爺贊不絕口“錢老爺怎么樣了他出獄了沒總不能讓這么個好人留在縣衙門牢房里過大年吧”
一聽這話,安父的臉上露出了尷尬的表情“這事兒就不好說了。”
“所以你去縣城干了啥”
“探監呢,不是說好的去縣衙門牢房里探望一下咱們的老朋友錢老爺嗎我去了好幾趟呢,獄卒都認識我了。”安父說著就催促安卉去燒水泡茶,“我先把衣裳放一下,出門那么多天,換洗衣裳都沒帶夠,幸好錢夫人心地善良。”
所以這是,包吃包住包衣裳包路費,還給了一大包的銀子作為獎勵
本來嘛,安卉覺得只要把事兒辦妥了,一個愿打一個愿挨,這事兒也算合理。可如今聽著安父的口吻,錢大富人還在獄中,壓根就沒有出來。
這就有些不地道了。
好在等安父喝上茶后,就將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安卉。只能說,盡管他這一趟縣城之行沒有產生任何作用,但事實上還是有一定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