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爹的膘肥體壯,當兒子的卻是個玉面小生。
對此,安父認為這是兒子長相隨娘,然而錢管家卻私底下告訴他,錢少爺甭管是模樣還是身段,簡直就跟錢老爺年輕時候一模一樣
安父
時間確實是一把殺豬刀。
看到錢家人,安父還上前略聊了幾句,錢管家表示少爺也就是過來祭拜一下,算是全了兩家的情分。但出殯那一日,只有錢管家會帶人過來,算是湊個熱鬧。
跟錢家做法類似的,還有很多人家。
因為安父得到消息趕來縣城時,已經是初四傍晚了,因此他并不清楚前頭幾日是否有章家的故交親自前來拜祭。但可以肯定的是,初六出殯這一日,盡管來送葬的人不少,但放眼望去,除了章家的親眷外,賓客皆是體面下人的打扮。
所謂體面下人,多是指各府的管家、鋪子里的掌柜,也有個別讓遠親來代替的,總之完全沒看到正經主子。
哪怕安父不清楚章家的現狀,都能猜到章家非但敗落了,還在故交心中沒了份量。
所幸,章家早已出嫁的四位姑奶奶都趕來了,在送葬隊伍里,哭得傷心不已。
但所有人都沒辦法跟章孝義比。
這位被縣城商戶圈子里,蓋戳為敗家子的章老爺,從老太爺沒了之后,就一直跪在靈堂之上,從嚎啕大哭到泣不成聲,最后甚至幾度哭到暈厥過去,將一個悲痛欲絕的大孝子表演得淋漓盡致。
安父一面跟隨一面看戲,看的就是被兩個身強體壯的下人攙扶著走的章老爺。
說真的,挺不容易的,畢竟從縣城章府走到章家祖墳,路程不是一般般的遠。偏生習俗就是如此,送葬是必須一步一個腳印往墳地里去的。當然也可以用車馬運送,只是如此一來,就顯得心不夠誠。
像章孝義章老爺這等驚天動地的大孝子,肯定是不愿意這么干的。
走了足足一個多時辰,從天微亮走到了天敞亮,一行人終于到達了章家祖墳外頭。
瞅著煥然一新的章家祖墳,安父嘴角微微抽搐。
但已經到了他的主場,那必須得上呢
跟上次來截然不同,這里早已被安排妥當,不光章老太太的墳頭被修繕一新,章家其他先祖的墳墓也被打掃修繕過了。就連原本被枯枝爛葉完全覆蓋的小道,也已經被收拾干凈了,加上這會兒都已經四月里了,天氣也早已轉暖,陰暗恐怖的祖墳里徹底變成了陽光明媚的風景地。
安父對著這前后幾乎判若兩地的章家祖墳,忍不住在心里腹誹。
而章孝義則是悄悄的松了一口氣,覺得這個錢花得值。只是一口氣剛松出去,隨即他又將心提了上來。
假如按照安父所說的那般,單純只是修一下章老太太的墳頭,再找人打掃一下,那確實是花不了多少錢的。哪怕算上請人念經、捐香油錢、做水陸法事等等,全加在一起,對于章家來說,那都是小錢。
然而,章孝義卻是將整個祖墳都修繕了一遍,連原本泥濘的小道,都讓人采買了鵝卵石,仔細的鋪設妥當。還有章老太爺喪事上的花費,總總加在一起,那就不是一筆小數目了。
倒不至于連日子都過不了了,但確實這一筆錢出去后,直接傷筋動骨。
但他還是這么做了,非但如此,還準備了一樣厚禮,位于昌平鎮附近的十畝良田,打算拿這個當作是讓安半仙為他做法發財的謝禮。
之所以拿十畝良田當酬謝,是因為他確實拿不出那么多現錢了,十幾兩乃至幾十兩銀子是沒問題的,但他覺得拿不出手。贈送田產就不同了,那些是早些年老太太置辦下的,每年的出產也不豐厚,但田產本身是值錢的。尤其最近這些年洛江縣一帶那是風調雨順的,上好的良田已經賣到了十五六兩銀子。
尤其是連成一片的十畝良田,那根本就是有價無市的,拿著錢都不一定能買得到。
甭管怎么說,這都是一件非常厚重的謝禮了。
不過,這么一來,章孝義可真的是孤注一擲了。
如果做法失敗,他沒辦法像錢大富那般發財、發大財,那么章家就完了,他也徹底完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他目光死死的盯著安半仙,在順利落棺后,半仙親自上前,蹲下身子用雙手捧起一捧土,灑在了棺木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