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六借刀殺人,內心毫無波瀾。
烏持王登位之后,立即給內相發了一道降書順表,表明大羅愿意歸降逢朝,年年歲貢。
張六去了。
本是鼓樂齊鳴、觥籌交錯的慶功場面,隨著內相起身告辭,殺機一瞬盈滿,他帶來的將領全被屠戮。
內相裙袍染血,平靜垂眸,“烏持王,意欲為何”
烏持王哈哈大笑,“內相啊內相,枉你聰明一世,機關算盡,卻不知道,你身后那些人,視你如眼中釘,從你啟程的那一日起,早就插了草標,將你賣給了我大羅國”
“誰”
張六雙眼浮起厲芒。
烏持王捋了捋胡須,“還能有誰自然是內相千嬌萬寵的小女帝,本王卻是不知,內相如此情深,竟連那殊勝令牌,如此身家性命,都交付予一個女人。可惜啊,內相,你終究是養出一頭小狼崽出來,她不欲你回去壞事,便交由我國管束。”
九千歲驚疑不定。
“女帝”
烏持王欣賞他的謀略,塵埃落定之后,也不妨教他死個明白,“早在你周旋我部族之際,你那小女帝拿著你的殊勝令牌,殺天子,囚平王,迫諸臣,諫臣亦血濺當場,她運道可比你好多了,得了內閣的青眼,主動替她擺平那些反對的文人酸儒。”
烏持王又搖了搖頭。
“罷了,多說無益,內相,現在你有兩條路可走。”
“其一,投身我部,本王破例,奉你為座上賓”
“其一”
烏持王還沒說完,張六失魂落魄,轉身就走。
國君大喝,“拿下他”
張六被壓在地上,雙臂反折,從炙手可熱的九千歲到階下之囚,也不過是短短一瞬。他念頭紛雜,亂得理不清思緒,他就是出了一趟門,她怎么就稱帝了是被人脅迫的吧不行,他要回去,他不能讓她置于危險當中
然而不管他如何威逼利誘,烏持王都不為之所動,重復那一句,“內相,你是我大羅的心腹之疾,亦是逢朝的肉中刺,你留在這里,對大家都是最好的。相信本王,女帝登基,權位更迭,縱然你能回去,逢朝也無你的立身之地”
張六不信。
他不信自己又被她賣了一次。
“不會的,烏持王,你定是在誆騙我。”張六如墜夢中光影,輕聲呢喃,“我給她買了很多糖,她定還等著我回去。”
軟桃糖、荔枝糖、芝麻糖、寸金糖、猊糖、酥糖每一樣,他都嘗了,甜的,咸的,怪味兒的,顏色鮮艷,準能哄得小孩眉開眼笑,張唇給他親。
她用松子糖哄他。
她明知他最嗜甜,最喜歡抱,最討厭苦,最不愛吃藥。
于是張六給她找了個借口,“她定,定是身不由己。”
烏持王憐憫道,“世上哪來那么多身不由己,無非是無關痛癢罷了,犧牲你一個宦官,她還有千千萬萬的俊俏小郎君,這買賣可不虧。”
張六仰著一截仿佛瀕死的鶴頸,失神望著殿外。
他想到那年死去的蓑衣鶴。
他會不會,從此也死在她的心上
會不會,經年之后,再有一個俊俏小郎君替了他,喂她吃那顆丑丑的松子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