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絲衫子,榴花小裙,壓著一雙青彩小靴,活脫脫一個天真無邪的閨閣小千金,她從城東溜到城西,腰間門塞滿了淘來的玩意兒,她甚至不知從那里找了一個麻袋,見到喜歡的就往袋子里裝,摞起了一個小山丘,除了那一身好料子,跟走街串巷討生活的貧苦少女也沒什么兩樣了。
事實上般弱也憑借這一番灰撲撲的滄桑形象,成功混入了街頭賣藝團,免費看完了好幾場表演,人家非但不收錢,還把熱氣騰騰的大饅頭跟她一同分享。
“多謝你們真是好人以后一起會走大運的”
般弱吃得半點都不含糊,連肩頭的大蟒蛇都被塞得蛇嘴都合不上了,忘記自己還是個吃葷的。
燕弱衣臉頰抽了抽。
這小嬸嬸,真是一言難盡
城隍廟會的重頭戲還是晚上,男男女女戴上面具,尋找意中人一起出游。這并不是一項傳統,而是甄家小姐搞出來的活動,她最近開了一家面具鋪子,借著廟會燈節不斷推出新品,搞了不少噱頭,人們也很受用。
“來啊,看一看,瞧一瞧嘍,這是鈴鐺小鋪推出的幸運半臉貓,快來邂逅你的前世意中人吧”
“公子,您是來找意中人的吧要不要來一個”
攤主很是殷勤向燕弱衣介紹。
“不用了”
燕弱衣跟著般弱,從白天跟到夜晚,簡直可以說是心浮氣躁。
這小嬸嬸就像是耍著人玩的,混進賣藝里拿別人饅頭吃也就算了,別的姑娘賣身葬父她依舊要踮起腳尖看熱鬧,就連經過青樓時,她也不閑著,膽大包天摸了摸姐兒的小手,把那一群姐兒逗得花枝招展。
燕弱衣的額頭青筋直跳。
“公子真的不要嗎難得佳節盛會,辜負了良辰美景”
偏偏攤主還在喋喋不休。
燕弱衣實在不耐煩了,“我全要了,你閉嘴”
攤主得了重金,笑得見牙不見眼,順便把手上的面具塞給燕弱衣,“好好好,公子大方,這板車就當是送給公子的添頭了,那就祝公子佳緣天成了”
攤主丟下攤子,溜個沒影,生怕燕弱衣反悔。
燕弱衣吐了一口氣。
他轉身就走,被人扯住了衣袖。
“欸,小伙子,這面具怎么賣啊”
燕弱衣“”
說得什么玩意兒
他面色不虞轉過身。
碩大蛇頭跟他面對著面,眼對著眼。
“嘭”
燕弱衣后退一步,哪里想得行人正匆匆往前,兩人撞了個狠的,雙雙撲街。
“走路不看路的啊”
行人一手扶著半臉面具,顯然急著相會佳人,罵了幾句就跑了,而燕弱衣同樣怒火中燒,單手撐地,準備起身,面前多了一只纖細的手掌。
他頓了頓。
裙邊的榴花灼灼欲燃。
風中的秦腔,湖里的彩舫,熙熙攘攘的長街短巷,誰家的墻頭逸出了一枝粉彩,竟開得繁盛如火,就連不遠處清冷的廟宇梵音,也壓不住這一簇月下煙霞。嘈雜的聲音消失了,只剩下他的呼吸與心跳。
嘭。嘭。
某個聲音驀地響了起來,從心底深處。
燕弱衣額頭滲出冷汗,視線往上延伸。
來人一雙藕色軟袖,密蓬蓬的長發系進了一條朱草絲絳里,面目怎么會這么模糊不清,他眼睛有些澀痛,使勁睜大著,而里面只有一片被揉得碎裂的燈影與人群,又延成了波光粼粼的湖。看不清的,都生出了霧氣,在碎裂的鏡面里。
“大侄子大侄子”
般弱在他面前晃了晃手,嘀咕著。
“不會吧,摔了一跤就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