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著心上人來,吹給她聽。
可他等了四天四夜,等到曇花開謝,等到大雨滂沱,等到路人的目光從祝賀到同情。
她沒有來。
再后來,小師兄改修了太上忘情,白日飛升,舉宗恭送。
他倏忽回眸。
接任掌門的仲衍真君恭敬問道,“師叔祖可是落下了什么”
卻見師叔祖不疾不徐蕩開衣袂,他走到了最小的師妹面前,竟擎出兩指,輕夾她耳側。
諸君皆是倒吸一口涼氣。
太京門這對師兄妹出了名的關系惡劣,難道琴劍尊渡劫之前,還要師妹祭天
仲衍真君大驚失色,連忙求情,“師叔祖,看在太上長老為宗門嘔心瀝血”
師叔祖問般弱,“太上長老,我白衣,好不好看”
仲衍真君“哈”
師叔祖又嘆息道,“其實我穿紅的更美,傾國傾城,可惜沒機會了。”
仲衍真君“啥”
“我要走了。”
“這次”
他頓了頓。
“好像是要玩真的。”
般弱眉梢微動。
此刻,天劫近在眼前,萬古光陰婆娑斑駁,無數身影疊疊伏伏,積成一道道或或暗的回憶洪流,琴雪聲輕捏她的耳垂,他俯下身來,想要再親一親他的心肝,可離唇就那么一寸,他停住了,睫毛如蝶衣顫動。
“抱歉,師哥說謊了,我說我守著你,我做你根下的腐泥,花葉的雨露,我們不再分開。我應是,做不到了。”
情魄,為情而生,為情而死。
他哪有那樣的無上耐性,看她一次次同別人好。
說甘心,是假的。
而權衡利弊之后,他侵吞了不甘,把自己的嫉妒與占有壓到了最深處。
歷萬劫后,他逐漸覺察,不管是佛還是魔,他的寂寞藏得那般深,深到了每一條根莖里,他躲藏在潮濕溫熱的鴿子籠里,盼望她偶爾投來的目光,以及日夜祈求能在她臂間停駐的快活。可是啊,我亙古不滅的意中人,明月不會永墮淤泥,高墻之外,是無垠曠野。
般弱有些急了,可憐兮兮扒著他的手臂,“師哥,你是要丟下我了嗎”
琴雪聲怔了怔,沒見到她竟不裝了,跟他開誠布公。
這是不是說,從一開始,她就沒死,騙過了天地的耳目,保留了所有的記憶
這個開天辟地的第一騙子。
琴雪聲無奈淺淺一笑,屈指輕彈她的額頭。
“滑頭,又想用這副模樣騙我。”他喟嘆道,“我前不久又做了一個噩夢,夢見你又死了,我抱著你上了船,飄了很久很久,我實在太想你了,竟狂得奸尸,我便知道,師哥等不下去了,再等,我怕我會忍不住”
我怕,我會忍不住捉住你,捆了手腳,扔進那一處鴿子籠里,不見天日鎖住你。
我怕,我會不顧你的意愿,情不自禁傷害你。
“別擔心。”他放緩了聲,“縱然,你我成不了一對兒,師哥也會佑著你,跟原來的,沒什么差別。我只是太累了,需要離開這里,離開你身邊,我要到遠處走一走,醒一醒。”
“那你什么時候回來”
她又逼問。
“回來唔”這位情佛道修到極致的尊者,他罕見流露出一絲茫然,輕聲道,“師哥不知道。”
是的,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曇花能否重開,我不知道春日能否重歸,我更不知道自己能否平靜從容接受你一次次與我擦肩而過。我是供奉在祭壇的祭品,你在臺下熱烈地追逐你愛的一切,我卻在臺上瀕死失聲,連哀求都發不出來。
我伸手可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