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鯉瞥見父親的頭發竟然斑白了不少。
向來不知愁滋味的少年頓時惶恐。
“那、那爹你呢”
“我與天子是手足,當弟弟的,自然要陪他最后一程。”
“那娘”
“你不用擔心,她的馬車早就調換了,等你出了城門,就能與你娘見面了。往后日子,你可得孝順她。還有景王府的一些老人,都跟你爹出生入死過,以后也是你的左膀右臂,你千萬要好好待他們”
他聽了半天,聽這個庇佑了他十七年的男人有條不紊安排著人馬,大樹將頹前,仍眷顧著它身上的鳥雀。
逃亡計劃里誰都照顧到了,唯獨,沒有他的妻子。
“爹,般弱呢”
他鼓起勇氣地問,甚至是有些天真,“她跟娘不同車輛,是為了更好地安排嗎”
中年男人默然。
景鯉這一刻恨自己腦子轉得那么快。
怎么會是更好地安排
那是餌,是棄子,是真真假假瞞混各路耳目的靶子
“我叫她回來”
他毫不猶豫轉身就走。
“回來”景王爺大怒,“你是想要鬧得人盡皆知嗎你還想不想全身而退了不過是個女子,又是榮家強塞于你的,既然不得歡心,舍棄了又如何”
“誰說她不得我歡心的”
他眼眶發紅,第一次沖他崇拜的男人發火。
“我可喜歡她了我不準你們丟下她”
景王爺連罵幾聲混賬。
“你當真是想要氣死你老子不成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區區一個女人,日后你若出頭了,千嬌百媚多得是你若是連這點狠心的器量都沒有,怎么跟那些狼心狗肺之輩周旋,何談宏圖大業,讓爹怎么面對列祖列宗”
“列祖列宗以靠女人茍活為恥”景鯉怒罵,“讓心愛的女人當誘餌,自己卻逃命,算什么男人我就算死,也死得堂堂正正”
“你個逆子”
中年男人胸膛起伏,“既然你非要執迷不悟來人,把世子捆住,直接運出城”
書房的暗室打開,走出了幾個精悍的年輕男人。
“世子爺,得罪了。”
“嘭”
他手肘硬生生擊碎了梅瓶,碎片扎進了皮肉里,鮮血從手肘一路蜿蜒到腕骨。景鯉撿起其中最尖銳的一片,仿佛感覺不到痛,抵著自己的頸。
“給我一匹馬。”
他的手在抖。
“你們還愣著干嘛,還不快”景王爺駭然。
“馬。我要一匹馬。”
他握得緊,瓷片抵著臉,劃下猩紅的痕跡。
滴答。
血珠滾落。
少年惡鬼般的眼神令人發寒。
“駕”
翻身上馬,踩上金鞍,滿是鮮血的手勒住韁繩。
他迎著漫天的朔風寒雪,義無反顧地,奔向淪為煉獄的金鱗皇城。
他要帶她回來。
平安地帶回來。
他說過,要佑她歲歲平安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