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河那樣的性子,向來都是報喜不報憂的,他輕描淡寫地描繪著自己的生活,柳絮果之前雖然也覺得他辛苦,但是卻絕對想不到他在這里的生活艱難到什么地步。
他們這邊兒是沒有自來水的,吃的都是井水,按理說井水是不會上凍的,不過他們這兒氣溫實在是太冷了,最上面的一層井水會被凍成冰,每天都得靠人下去把冰面給鑿開了,才能把水打上來。
“不過這是之前的事情了,今年開春的時候,我們農場給井里面安了抽水泵,說是等冬天的時候,就不用再下去敲開冰面取水了”
要知道甭看只是敲開冰面打水這樣簡單的事情,在零下二三十度的氣溫里,井壁結冰沒有一丁點兒的落腳處,每次下去都提心吊膽的。
“而且到了冬天,這邊兒的野狼啊野豬啥的也會跑出來,那些東西跟成精了似的,食物充足時候不會靠近人,但是冬天的時候,食物匱乏,它們就往農場跑”
說話的人是趙順昌,他嘆了一口氣,把袖子擼了起來,露出胳膊上猙獰的傷疤來“去年我們農場就來了野狼,我運氣不好,險些給野狼叼了去”
要不是因為他們場長當機立斷開了槍,他早八百年估計就已經成了餓狼肚子里的食物了
眼見著柳絮果和劉亞男二人都因為趙順昌的話嚇白了臉,杜學成急忙打圓場說道“二位同志,你們別聽他瞎說,其實這邊兒也沒有那么危險的。”
人家姑娘才剛來這邊兒,他就說這么嚇人的事情,要是把人給嚇出來的好歹可怎么辦
“其實我們這邊兒到了冬天都會有巡邏隊的,巡邏隊也配著獵槍,另外,咱們這兒一個農場里都有幾千號人呢,那些野狼野豬來的話,咱們也不怕它們,人還拼不過畜生么”
他這么一插科打諢,劉亞男和柳絮果二人很快便冷靜了下來,連連點頭說道“是啊,咱們有武器,人又多,只要湊在一起,肯定沒事兒的。”
方正業跟著說道“這邊有軍區駐扎,部隊那邊兒也會有人過來清理野物,畢竟這些新建起來的農場對國家來說挺重要的,肯定不會讓它們出問題的。”
說話的人是方正業,他看似在和杜學成他們說話,但是眼角余光一直在注意著那個低垂著頭的黑衣男人。
這個中年男人看起來一副老實巴交的模樣,身上穿著的黑色衣服,那衣服已經穿了很久,衣服的邊緣都起了毛楞,不少地方還打著補丁,腳上穿著的膠鞋也裂開了口子,裂口處用黑線縫了起來,歪歪扭扭的黑色線條仿佛一條條黑色的丑陋蟲子似的,趴在他的鞋子上。
而放在一旁裝東西的幾個包裹也是破破爛爛的尼龍袋子,有幾個地方都破得炸開了口子,從那裂口處隱約可以看得見里面放了些什么東西。
好像無論怎么看,面前的這個男人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莊戶漢子。
然而方正業卻覺得這人有些不太對勁兒。
不管是一開始他看向自己的那一眼,還是之后他們提及農場有人巡邏,以及駐扎在附近的部隊會過來清理那些野狼野豬什么的,他的表情都會發生些許變化。
尤其在方正業說自己是退伍軍人的時候,方正業能看得出來他的緊張,雖然他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又變成了之前那種沉默寡言的模樣,但是方正業還是察覺到了他的那種變化。
他故意偽裝成沒有發現他不對的情況,但是眼角余光卻一直在打量著這個中年男人,方正業發現他的手雖然黑乎乎的,但是那雙手卻不像是勞動人民的手。
方正業正和他們聊著天,突然話鋒一轉,繞到了這個中年男人的身上。
“這位同志,咱們到農場還有一段時間呢,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看你這樣子,應該也是到農場探親的吧這些東西都是帶去給農場的知青嗎”
那個中年男人顯然沒有想到方正業竟然會跟他說話,他微微一愣,隨即抬頭看向了方正業,猶豫了一會兒之后,方才小聲說道“是的,俺來這邊兒看俺兒子他挺久沒回家的了自打他到北大荒之后,很久都沒有給俺來信兒了,前些天他娘病了,眼看著就不行了,醫生說她現在就是在拖時間所以俺才來北大荒的,想要找他,看看能不能讓他回去一趟”
眾所周知,像是他們這些知青,如果想要回家的話,那是千難萬難的,他們還算是好的,只是過來了兩年,但聽說有的知青過來六七年了,都沒有能得到回城的機會
聽到這個中年男人是說來找自己兒子的,還說他兒子已經很久沒有聯系過他了,其他幾個知青心中生出了一些不太好的感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