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汀低頭看著地面,牡丹的花期已經過了,他抬起朝林兆琛看過去,視線變得尖銳,“我想問,在我和林歸訂婚之前,我爺爺有沒有跟你說過特別的話。”
“沒有。”林兆琛很肯定道。
陸汀“那他有沒有提過,有關林歸的事”
林兆琛嘆了口氣,兩手交疊著搭在拐杖上,“沒有,他只說需要給小叔叔娶親,好有人作伴。”
這話林兆琛在自己第一次來這個家的時候就說過,之前陸汀是信的,但現在,在得知這樁冥婚的真實目的是為了鎮壓后,他對爺爺的動機產生了懷疑。
“林先生,家里有關于當年的記載嗎”陸汀眼神期盼。
“沒有。”林兆琛說,“有關小叔叔的一切都是口口相傳的,我爺爺告訴我父親,我父親又告訴我。沒有任何紙質記載。”
“所以小叔叔到底暴斃還是被人害死,根本沒有人知道”陸汀語出驚人。
花房里的氣氛凝結成冰,壓抑得令人心里害怕。林兆琛覺得心臟不太舒服,下意識用手捂住胸口。他的嘴唇在哆嗦,握著拐杖的手越來越緊。
陸汀大喊一聲“林歸”
氣氛沒有好轉,林兆琛的狀態緩和了些。他竭力保持著鎮定,一雙眼睛驚疑不定地朝四周看去,呼吸急促。
陸汀知道,自己猜對了。
病死的人怎么會有那么大的怨氣和戾氣,即便有,也該是對這個世界的留戀和不舍。從他和林歸認識至今,男人從來不提林家,仿佛雙方沒有半點關系。
不是忘了或者不想提,是恨。
他沒有把林歸叫出來,當面問他是怎么死的,像小叔叔這樣孤傲的人,是不會將自己的潰爛的傷疤揭給人看的。
陸汀覺得心疼,不敢想象這五十年男人是怎么過的。一直被困在巴掌大的花盆里,與黑暗作伴,他不能說,或許也不能看,不能聽。
他的世界是靜止的。
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你這是什么表情”一只冰冷的手突然碰了下自己的眼角,陸汀抬頭,對上林歸深邃的眼睛。
男人嫌棄的蹙眉,聲音調侃“快哭了。”
坐在對面的林兆琛雙眼瞪大,手中的拐杖啪嗒一聲砸到地上,隨即身體一軟,從椅子上滑了下去,跪到地上。
林兆琛兩手貼地,額頭挨在地上,用難以置信的,顫抖的聲音道“小叔。”
林歸收回手,手背上還殘留著青年臉上的溫度,那臉蛋和他的手一樣,又軟又滑。他拇指捻動幾下,走到林兆琛面前。
男人腳上沒有穿鞋,冷白的膚色透露著死的氣息。林兆琛腦海一片空白,僵硬著背脊不敢抬頭。
林歸暴斃的時候,他才幾歲,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事情過去這么久,他以為自己已經忘了對方的臉。可是在林歸現身的瞬間,他就想起來了。
曾經有一個人總是形單影只地坐在窗戶內,他時而拿筆寫字,時而看書,偶爾,也曾隔著窗臺摸過他的頭發,給過他糖,叫過他的乳名。
林兆琛眼眶發熱。
縱橫商場這么多年,遇到再大的風浪他也能屹立不倒,可是這一刻,他的心在痛,血化成的淚源源不斷地從眼眶中溢出來。
“小叔。”林兆琛跪在地上又喊了一遍,嘴里含著嗡音。
林歸漠然的看著,眼睛里沒有情緒和熱度,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良久,及到林兆琛的膝蓋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男人從鼻腔里發出一個單音。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