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千越這狀態并非簡單陷入沉睡,他如今的模樣,其實與修行者打坐入定沒什么太大的差別。
唯一的區別在于,修真者打坐入定,是以自身修為將識海穩定至休眠狀態,以便于進行一些修行,亦或者神識離體。而裴千越,他似乎沒有辦法將識海控制在一個穩定的狀態,因此只能借由外物強制休眠。
簡而言之,他失控了。
至于這失控的原因是什么,裴千越如今的識海太過平靜,風辭暫時還瞧不出來。
想知道真相,只能等他清醒之后再問。
雖然風辭也不覺得這人清醒的時候會和他說實話。
某種程度上,現在意識不清的小黑,的確比清醒時候可愛許多。乖巧,聽話,坦率,和三千年前一樣粘人。
當然,這些僅僅只是某種程度上。
神識不再受到控制后,小黑蛇回歸了身為蛇類最原始的動物本性,但蛇的本性
還挺一言難盡的。
風辭住進臨仙臺后,充分發揚他身為侍奉弟子的職責,除了陪現在心智只有一條蛇的城主玩耍外,還順便將那仿佛被劫匪洗劫過的大殿里里外外打掃整理了一通。
裴千越這殿內有書籍上百,法器上百,加上前幾天被他意識不清時破壞的家具陳設,想完全整理好,是個大工程。
風辭現在對自家小黑蛇有些愧疚,正想做點什么補償,遂也沒用靈力,全程親力親為。
這對他來說當然不算什么,比較難以忍受的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時不時要來添一添亂。
比如現在。
風辭正在修補一套書頁散落的秘籍。
一顆修長圓潤的蛇腦袋緩慢從桌案下方探出來,爬上桌面,蹭了蹭風辭的手腕。
風辭順手揉了它一把,道“自己先玩,我把這里弄完。”
也不知這本秘籍是不是特別難看,在神識的摧毀中受災格外嚴重,大半本書頁散落各處,風辭花了足足一個半時辰才全部找全。
找全之后,還要復原修補。一來二去,便冷落了那位蛇大爺。
黑蛇在風辭手腕邊蹭了幾下,見后者沒有理會他的意思,低下腦袋,身子緩緩縮了回去。
隨后,轉變方向,順著風辭腳踝往上爬。
這幾日相處下來,風辭早習慣這家伙時不時纏在自己身上,懶得阻攔,隨它去了。
黑蛇沿著風辭的小腿一點點爬上去,身體纏繞在腰腹處,尾巴也悄悄往那繁復的衣擺里探去。
風辭被冰得一個激靈,手一抖,指尖被鋒利的書頁劃破一條口子。
這混賬玩意在碰哪里
三千年了,風辭還從沒讓任何活物近過身,何況是那種地方。
他下意識伸手去抓,竟然撲了個空。
小黑蛇始終處于半透明的神識狀態,這種類似魂靈的狀態下,可以自由隱藏身體。只要他想,就可以不讓風辭碰到他。
風辭碰不到他,但它可以碰風辭。
蛇尾變本加厲地卷上去。
“嘶”
陌生而冰涼的觸感讓風辭頭皮發麻,他掌心凝起一點靈力,伸手探入,將那條無法無天的小黑蛇抓了出來。
“你現在越來越囂張了啊。”風辭把黑蛇拎到面前,耳根難得有點發燙,“別以為我真舍不得揍你。”
到底是誰教出來的蛇,這么愛往人家衣服里鉆。
真是沒禮貌。
黑蛇只是蜷縮身體,尾巴尖抖了抖。
風辭還當它又在裝可憐,冷笑一聲,正想說什么,卻見黑蛇身體抖得越來越厲害。
風辭眉梢壓低。
他被劃破的傷口還流著血,一滴血珠沿著指尖往下淌,滴落在黑蛇身體上,瞬間便被吸收殆盡。黑蛇的身體抖動得愈發厲害,蛇頭揚起,那雙空洞灰白的瞳孔與風辭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