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邢頭一次生出強烈的悔意,他本來只想轉移一下她的注意力,才提醒一句。
在轉移注意力這一點上,確實成功了,他卻忘了她對承兒的在意,忘了她是個多敏銳的小姑娘。
裴邢伸手抹掉了她的淚,怕她沖動之下做出什么,他面不改色道“我的意思是,顧霖的事,她許會懷疑到你身上,誰知道她會做出點什么,防人之心不可無。”
鐘璃不信,他向來不是個愛解釋的,此刻的解釋反倒像極了在掩飾。
也是,若真是顧知雅做了什么,他不說才正常,畢竟,顧知雅才與他有血緣關系,鐘璃逐漸冷靜了下來,身上的虛汗也在一點點退去。
這一瞬間,她冷得厲害,不止身上冷,腳底也升起陣陣涼意,她別開了臉,沒再讓他碰她。
裴邢的手僵在了空中。
鐘璃后退了一步,拉開了兩人的距離,她沖他福了福身,本想扯出個笑,卻沒能成功,“阿璃今日心情不佳,三叔改日再來吧。”
她說完,就轉身走出了內室。
秋月和夏荷皆在外面候著,隱約聽到了她的哽咽聲,因著裴邢也在,兩人才沒好進來,見主子走了出來,兩人連忙湊了上去,“姑娘”
鐘璃已經擦掉了臉上的淚,只是眼眶有些紅,神色很平靜,“我沒事,備水吧,我要沐浴。”
鐘璃在浴桶里泡了許久,她一直在思考承兒的事。
仔細算起來,承兒摔傷那日已是四年前的事,那段時間,母親舊疾復發,也沒法照看承兒,都是奶娘和丫鬟在帶承兒,四歲大的小男娃,正是淘氣的時候,他喜歡去花園摘花,去池塘看小魚,去二房找顧津。
總之就是很少待在小院中,丫鬟、奶娘也跟著他滿園子的跑,他出事那天,也是三月份。
當時他身邊跟著奶娘并四個一等丫鬟,據丫鬟所說,是承兒自己想去山上玩。
侯府的后花園里,有一個人造假山,假山面積不算小,山頂上栽了不少花花草草,上面還有涼亭,春日,姑娘們很喜歡在涼亭內賞景。
承兒年齡尚小,往日奶娘們根本不曾帶他上過假山,平日他也很乖,想玩什么時,若不讓他玩,好好商量一下就行,那日他卻一直嚷著想去假山看星星,還說爬得高了,能瞧見很多很多星星。
奶娘沒能哄住他,只得帶他上了假山,后來他就失足從山頂上摔了下來,當時奶娘在給他取水囊,是丫鬟照看著他,后面三個丫鬟走在他身后,牽著他的丫鬟叫雪霞,他摔下去后,雪霞臉頰慘白,她又怕又自責,也跟著跳了下去。
承兒命大,只是摔傷了腦袋,腿斷了一只,雪霞卻撞在了石頭上,當場斃命,另外三個丫鬟險些嚇死,奶娘直接嚇暈了過去。
鎮北侯得知此事時,很是震怒,他怪丫鬟護主不力,直接杖斃了她們,唯有奶娘,逃過一劫。
鐘氏奶水不足,基本是奶娘將承兒喂大的,鎮北侯顧念舊情,最終只將她攆出了府。
聽說她和丈夫回了老家,可惜遇到饑荒,糧食被人搶了個干凈,最終活活餓死的。
如今想來,奶娘的死,恐怕沒那么簡單,不止奶娘,雪霞的畏罪自殺也透著一股詭異。
只要肯查,未必查不出來,丫鬟和奶娘雖死了,卻有人活著,她們生前見過什么人,是否有可疑之處,都有可能成為線索。
等鐘璃從水中出來時,她亂成一團的思緒已經完全平復了下來,如果承兒的出事,不是意外
鐘璃咬了咬唇,眸中閃過一絲狠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