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菲凌進來后,就跪了下來,老爺子見狀,微微嘆息一聲,“這是作甚有什么話起來說。”
鄭菲凌恭恭敬敬給老爺子磕了個頭才站起來,禮數再周道不過。
老爺子原本板著臉,此刻神色不自覺緩和一些,道“徵兒的所作所為我已知曉,子不教父之過,我待他向你道聲歉。”
前幾日得知這事時,老爺子就想見她一面,奈何實在太忙,晚上歸來時,她早已歇下。
鄭菲凌怔了一下,搖了搖頭,“您不必道歉,我與他只是不合適,談不上誰對誰錯,真要論起來,我也有錯,是我沒做好,才令他誤解。”
她說話向來高明,讓人心中異常熨貼。
他心中雖埋怨孫子,也恨其不爭,何嘗沒有遷怒鄭菲凌的意思,只覺得她心氣太高,才與孫子走到這一步。這會兒,她的態度,令老爺子心中的慍怒不自覺散了大半。
鄭菲凌這才道“前段時間,我便稟明了母親,提了和離之意,母親讓我再思索十五日,我已想好,也與李徵簽了和離書,今日來,一是想與您道別,二是想跟您商量一下我想帶走康兒的事。”
李閣老自然清楚,她外柔內剛,已經決定的事很難更改,見事已至此,他只遺憾地嘆息了一聲,也沒再勸,只道“你父母同意和離的事嗎”
鄭菲凌道“我已寫信稟告了父母,他們也支持讓我和離。”
她在家時,何嘗不是被父母寵大的,見她出嫁后,竟受了這等委屈,父母恨不得立馬殺到京城來,自然不可能為了面子,讓她留在李府受苦。鄭氏和姨母也來了一次李府,將李徵罵了個狗血噴頭。
李閣老淡淡道“既如此,那就與徵兒好聚好散吧,和離后,李府也仍舊是你的家,至于康兒,他留在李府,我會給他最好的教育,也會傾盡全力培養他,還是將他留下吧。”
他聲音雖溫和,卻不容拒絕。
鄭菲凌早猜到他會這么說,并未慌張,她正色道“請祖父諒解,康兒是我拼死生下的孩子,我不會丟下他,沒了他,李徵還可以再娶,還可以有嫡子,我卻只有康兒,我必須帶他離開。”
她背脊挺得很直,瞧著也不卑不亢的,幾個兒子和兒媳皆很怕他,孫子們也一向怵他,唯有她,面對他時,眸中有尊敬,卻沒有懼怕。
老爺子其實很欣賞她,甚至覺得,她若入朝為官,定然會有一番作為。
但這并不代表,他愿意將康兒交給她,他直接打斷了她的話,“你走可以,我不會攔,康兒只能留下。”
鄭菲凌也不惱,她從頭到尾都很冷靜,道“祖父應該不希望李徵名聲盡毀,仕途受到牽連吧”
老爺子瞇了瞇眼,眼眸有一瞬間,很是銳利。
鄭菲凌不疾不徐道“秦氏為了他,不惜嫁給小叔子,還險些害我一尸兩命,這事雖被您壓了下來,我這兒卻留著秦氏害我的證據,雯姨娘污蔑我寺廟偷情,李徵不分青紅皂白就冤枉我,又險些逼死我。”
“這兩件事,若是傳出去,您猜眾人會怎么想李徵我們若沒有和離,一切都好說,和離的話,我就是被同情的一方,祖父覺得李徵能討到好嗎說不準還會有人以為,他和秦氏本就有奸情,秦氏才敢害我,這樣一個名聲有污的人,還配為官嗎說不準連您都要受到影響。”
老爺子險些被她氣笑,對上她冷靜的雙眸時,卻清楚,她根本不是在說笑,他若敢扣下康兒,她就敢這么做。
老爺子也沒惱,甚至愈發有些遺憾兩人的和離,他敲擊了一下書桌,才道“難怪寺廟的事你沒有直接報官,敢情在這兒等著。你就不怕,爆出這些事后,自己同樣會名聲盡毀”
就算會有人同情她,也定然會有不少人猜忌她,鄙夷她,這世道就是如此,對女子尤為苛刻,說不準還會有人以最大的惡意揣度她。
她溫聲道“康兒是我的一切,為了他,我連命都可以豁出去,還在乎名聲嗎我相信祖父是聰明人,不會將我逼上絕路,康兒跟著我,對你們也沒什么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