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又刮起了風,窗戶“吱吱”作響,冷風透過窗牖的縫隙吹進些許,鐘璃吸進一些涼氣,不受控制地一陣咳。
她咳得厲害,瘦削的肩膀止不住地輕顫,一股腥甜涌上喉間,她拿帕子捂住了唇。
秋月將剛煎好的藥放在了八仙紫檀木桌上,連忙倒了杯熱水,快步行至她跟前,見她咳得幾乎喘不過氣,帕子上又染了血絲,秋月眼睛猛地一紅。
她聲音哽塞,啞聲道“姑娘,先喝口水潤潤嗓子吧。”
鐘璃搖頭,這些天,她喝了不少水,咳嗽并未好轉,如今看到水,心中直犯怵,“先喝藥吧。”
秋月將藥端了過來。
對上秋月泛紅的眼眸,鐘璃才彎彎唇,笑得甜美又乖巧,“你不必擔心,我按時喝藥,多養養就好了。”
她的身體是從兩年前變壞的。當時她中的藥,毒性很烈,在沒有解藥的情況下,唯有男女交合,方可解毒。
她闖入蕭盛房中時,意識已有些恍惚,被他扶住時,她本能地勾住了他的脖頸。
寒冬臘月,她的身體卻無比燥熱,直到衣衫滑落肩頭,冷風驟然襲來,鐘璃混沌的意識才清醒一些。
她是大家閨秀,從小到大受到的教導,讓她做不到無媒茍合,他與蕭盛尚未成親,又豈能這般丑陋地糾纏在一起
鐘璃懇求蕭盛離她遠一些。為了保持清醒,不惜打碎了一旁的花瓶,意識迷離時,就會在手臂上劃出一道血痕。
道道血痕,深可見骨,終是讓她沒再那般難堪。
蕭盛黑眸暗沉,無奈之下,將她放到了冷水中。
她在冷水中泡了許久,解藥又服下得太晚,毒性沒能完全清除,才損傷根本,時常纏綿病榻,巴掌大的小臉,瘦得沒有丁點肉。
秋月心疼極了,眼眶又有些發紅,她一直都很自責,怪自己沒有看好主子,才讓小人得逞,害她至此。
鐘璃忍著難受,將藥一飲而盡,抬眸時,恰好對上她泛著水光的雙眸,她不由輕嘆一聲,勸道“我真沒事,按時喝藥總能養好,承兒怎么樣可有乖乖吃飯”
顧承是鐘璃唯一的弟弟,是鐘母改嫁到鎮北侯府后,生下的孩子,今年九歲,怕將病氣過給他,鐘璃最近都沒陪他用膳。
“小少爺一切都好,昨個還多吃了半碗飯呢,得知表少爺辜負您后,小少爺氣呼呼的還想給您出氣呢。”
秋月說到一半,才意識到說錯了話,神情有些訕訕的。小少爺與尋常孩童不同,自打四歲摔傷腦袋后,就永遠停在了四歲,不論發生何事,主子都瞞著他。
是丫鬟嘴碎,才讓小少爺聽到幾句,好在他心智不成熟,很好糊弄,如今已被張媽媽安撫住了,秋月怕鐘璃擔心,才瞞著此事。
鐘璃追問了幾句,才問出始末,得知張媽媽已處理好此事,總算松口氣,承兒雖懵懂,卻最是護著她,鐘璃并不希望,府里這些腌臜之事,影響到他。
提起表少爺,秋月就恨得牙癢癢,“老天都跟他過不去,一連幾日都是雨天,讓他辜負姑娘,合該倒霉。”
鐘璃的神色卻很平靜,“沒人規定他必須娶我,我和他的親事,本就只是口頭之約,就算沒有賜婚的圣旨,他想娶誰,也是他的自由。”
秋月的眼窩一陣酸澀,“本就是他背信棄義,辜負了您。若非他,姑娘也不會名聲盡毀。姑娘難道不怪他嗎”
鐘璃眼睫微顫,嫩白的小手下意識攥緊了被子。
怪嗎
她至今還記得被人指指點點的滋味,在她最狼狽的時候,三妹妹卻帶著眾貴女闖了進來,她的一切不堪,都暴露在青天白日下。
她至今記得眾位貴女震驚鄙夷的目光。
她們離開后,她還愧疚極了,覺得是她連累了蕭盛的名聲,卻從未想過,三姑娘之所以會來,其實是他一手促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