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的時候,孫家還盼著下鄉的事情會慢慢過去,想著既然大家伙兒都不愿意,總不會逼著他們下鄉吧。
誰知道幾個月過去,下鄉反倒是成了大潮流,不但沒有消失,反倒是愈演愈烈。
更讓孫家揪心的是現在就算是想嫁人,這合適的也不好找了。
顧秀秀看了眼女兒,長嘆了一口氣“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上門了,這談話的口氣一次比一次強硬,恐怕再過一段時間,就會直接攤牌到各家各戶了。”
孫淑梅抿了抿嘴,道“去就去,媽,我不怕下鄉。”
顧秀秀一巴掌拍在她手臂上“下鄉是好玩的事兒嗎,吃苦受累倒也罷了,你一個女孩子誰知道”
話沒說完,但在場的人都明白里頭的意思。
顧秀秀無奈道“原本我想著既然要下鄉,那就讓淑梅去你們生產隊,有阿東幾個照顧著,那我這當媽的也能放心,誰知道壓根辦不下來。”
“街道辦事處說了,這不是咱生產隊愿意接受就可以安排,非得南方人往北邊走,北方人往南方走,說不這樣的話,就沒有下鄉的意義。”
到底是什么意義顧秀秀不懂,她只想著女兒土生土長的南方人,千里迢迢的去北方能得好
一看已經去的那些目的地,顧秀秀更不舍得了。
原本盤算好的計劃被打亂,顧秀秀這幾天是發愁的睡不好覺,連帶著孫國棟的病情也反反復復,心底不斷責怪自己沒用還添亂,幫不了女兒。
一番話聽得兄妹幾個面面相覷,都覺得不可思議。
顧二弟嘀咕道“這世道也奇怪,大家好不容易進了城,現在又讓你們下鄉。”
顧明東心底無奈,奇怪的世道還不是一年兩年,而會轟轟烈烈的十年。
某種程度說上,知青們遠離城市,也是對他們的一種保護,例如錢知一和吳夢婷,便是家里頭提前預判,讓他們遠離暴風中心來避災的。
但農村的情況擺在那里,現實的問題永遠比想象的更加激烈。
顧秀秀嘆了口氣,又問“阿東,你們生產隊的那幾個知青過得怎么樣”
“還行,大隊長和三叔的性格你知道,不會故意為難他們。”顧明東怕顧秀秀聽了,把下鄉只往好處想,猶豫了一下又說。
“不過除了兩個力氣大的男知青,其他三個知青就干那么點活,估計還不夠自己吃。”
而且并不是所有地方都像是上河村生產隊,因為豐收吃喝不愁,而且癟老劉和顧建國為人還算正派,不允許生產隊有欺壓知青的事情發生。
一聽這話,顧秀秀果然更發愁了。
姑侄倆說了一會兒話,一直到顧明東起身告辭,顧秀秀還擰著眉頭沒展開,躺在屋里頭的孫國棟還是沒出聲,顯然依舊不愿意見人。
顧秀秀親自送他們出去,臨了說道“阿東,你別怪你姑父,他心里頭苦,總是怕別人看他笑話。”
孫國棟以前是個要強的性子,顯然躺在床上成了廢人,簡直要了他的命。
剛開始他還愿意見見人,后來發現上門來看他的不是愁眉苦臉,就是暗地里笑話,他就不愿意再見了,覺得自己那副鬼樣子見不得人。
顧明東自然不會介意,安慰了姑姑一番才離開。
回家的路上,顧三妹有些失落的說“進城都這么難了,為什么還要讓城里人下鄉。”
要說下鄉這件事打擊最大的,不是別人,就是顧三妹。
她一門心思要進城,誰想到進城的事兒還沒譜,城里頭的表姐先要下鄉了,這讓顧三妹接受不能。
“大哥,你說我們現在讀書還有用嗎,表姐還是高中生呢。”顧三妹耷拉著腦袋說。顧二弟在旁邊插嘴“你怕什么,你本來就是農村戶口,下鄉也輪不到你。”
顧明東笑了一聲“想那么多干嘛,時代多變,學到的知識總是你們自己的。”
顧三妹嘆了口氣“我這不是怕浪費了錢,到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
顧明東沒想到這件事還打擊到妹妹的上進心,便說道“三妹,你要這么想,如果你讀了書,學歷高,進城的機會就大,就算遇到同樣的事情,非得有一個人下鄉,那人家肯定也先選學歷低的是不是”
顧三妹想了想,說“好像是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