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
這一番話像是根針一樣扎在了瓦倫丁的身上,將他心中的氣泄得一干二凈。男孩看著過去的自己,慢慢地彎下腰,坐到他的面前。
讓一具身體中的兩個人格面對面地談話對角徵羽而言不過是小菜一碟。只要他想,把陳月跟瓦倫丁分割開各在自己的世界中生存都不是問題。
但可惜這個人工智能有規則束縛,這種兩全其美的辦法根本無法實現。
至于陳月出現在瓦倫丁面前的原因么
“重新站在人生岔路口的感覺如何”
陳月歪著頭,看著面前失去了顏色的瓦倫丁。
他沒有得到回應,這片失去了時間的陰影中只有寂靜。
“很不好。”
許久之后,那個男孩才緩緩開口,開始跟過去的自己交流。
無論變成什么模樣,存在于哪一個世界,壞運氣就一直縈繞在他的身邊。
陳月是如此,瓦倫丁也是如此。
在地球上的經歷已經讓“自卑”這兩個字深深地刻入到了他的心底,哪怕穿越后沒有改變。曾經的陳月很喜歡跟比自己強的同學朋友一起交流,他覺得這樣下去至少自己不會墮落,卻因此忽略了愈發嚴重的心理疾病。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穿越到泰拉世界后,角徵羽的出現和源石技藝的使用讓這個男孩第一次有了“我就是主角”的想法,曾經被現實緊壓住的自卑心理突然得到了一個猛烈的反彈,緊接著就進入到了自我膨脹的境界。
這不算有效的治療方法,反而是把他給害得更深。哪怕是已經過去了這么久,哪怕角徵羽跟他講過切爾諾伯格的慘劇是必然發生的事無論怎么挽救都沒用,瓦倫丁的心中仍對這座城市感到深深的自責和愧疚。
瓦倫丁的抑郁癥因為邢一凰和拉斐爾正在逐漸好轉,但這個病態的自我認知卻只能靠自己來治療。
“能感覺到。”
陳月點點頭。
“所以,我出來就是幫你做選擇的。”
對于這個心理問題他幫不了瓦倫丁什么,因為他們是一個人。
實際上就連陳月自己都深陷其中,明白這有問題這不對,但卻依然覺得這是自己最好的發展方向。
他,或者說瓦倫丁自己,今天要解決的是救誰的問題。
泰拉世界狠狠地愚弄了這個男孩一番,在賜予他生存支柱之后又要奪走她們。塔露拉扼住了邢一凰的咽喉,她的火焰能將這個堅強似鐵的女孩燒成灰燼;薩卡茲牧群和烏薩斯傭兵正往指揮塔下前進,喪失人性的野獸已經盯上了拉斐爾,她會被利爪撕成碎片。
這就像是電車難題,邢一凰和拉斐爾分別躺在兩邊的車軌上,瓦倫丁的選擇似乎只有犧牲其中一個。當然,他也可以沖上去爆發自己的小宇宙試圖攔下疾馳而來的火車將兩人都救下來,最后犧牲的就是自己。
只不過這第三個選擇并不能保證她們兩人百分百能活下來,而瓦倫丁是一定會死亡的。
瓦倫丁不怕死亡,他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
但是
自己拼了命換來的卻是一個不確定的結果,而且失敗的幾率還很高,這真的值得嗎
還有地球,自己原來生存的世界,當初角徵羽說出報酬是一個愿望時自己腦子里就只想著回到地球,回到父母的身邊盡孝。
為了這個選擇,放棄了自己的生命,放棄了回到地球的愿望,這真的
瓦倫丁眨了眨眼,他發覺自己的視野有些模糊。陳月看著面前緩緩抬起頭來的男孩,內心苦澀。
那張被血污蓋滿的臉上出現了兩道晶瑩的淚痕。
“原來,原來”
顫抖的聲音在靜止的空間中回響,瓦倫丁緩緩抬手去觸碰自己的臉頰,豆大的淚珠止不住的往下落,滴在地板上融進了黑色中。
就像那酸楚融進了他的心。
“我是個這么自私的人嗎”
自知之明是個很好的優點,曾經的瓦倫丁覺得自己的優點就只有這一個。但就在剛剛的思考中,他悲哀的發現自己從沒認清過自我,直到剛才。
“一凰,一凰心中的感情我能感覺到,雖然她是個沉默寡言的女孩,但我能從日常生活中看出來,看出來她心中在想些什么。”
心中鎖住的那扇門打開了,剩下的便是真情的傾瀉。角徵羽明白自己不是最佳的傾聽者,唯有他自己才是最好的選擇。
這是一場徹底的自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