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夢魘制造出來的鏡像世界是有雨的,但是,在真實的興旺酒店副本之中,雨卻是不存在的,這其中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溫簡言到現在還沒有弄清楚。
但是
忽然,一絲光亮掠過腦海。
溫簡言愣了一下,腦海之中閃過先前似幻似真的一幕。
女人大大張開的,一邊被蠕動的鮮紅血肉取代的,不像人類擁有的眼睛,和另外一只被摧殘至極的,呆滯而恐怖,源源不斷溢出眼淚的眼睛。
忽然,溫簡言回想起來,在他靠近井中之前,隊伍之中念寫天賦的主播曾經為他給出了一張指引般的畫作,孩童般凌亂的涂鴉之中,歪歪扭扭,延伸向下的井底,是一只大大睜開的眼珠,無數的雨滴從中升起。
或者說落下
沒錯,落下。
畢竟,鏡像和真實是相反的。
溫簡言呆住了。
等一下
也就是說,覆蓋著鏡像副本小鎮之中的雨水實際上是那個白衣女人的眼淚,或者說,是那個真實的,痛苦的,人類的眼淚。
畢竟,那只猩紅蠕動的眼珠里面可是一片干凈,并沒有任何眼淚落下。
溫簡言仍然無法完全控制自己的身體,但某種意義上,這也是一種好事,至少他現在可以將自己的精力集中在專注地思考之上。
這眼淚究竟為何而出現呢
結合自己在之前在陰雨小鎮之中的經歷,以及先前在失去意識那段時間內所看到的內容,溫簡言的心中漸漸浮現出了一個模糊的猜測。
或許,小鎮內的雨,是為了阻止些什么而產生的。
為了阻止什么呢
答案顯而易見。
為了阻止主播們將更多畫作帶到酒店內,為了阻止宴會的舉辦,所以,雨滴會殺死一切試圖進入到小鎮之中的存在,隨著時間推移,距離宴會的時間越近,雨下的就越急,殺人的欲望就越迫切。
副本進行到最后,鏡像副本已經破破爛爛,無數的雨水從建筑物的縫隙之中涌入,這其中,或許有夢魘已經沒有必要繼續維持鏡像的原因在,但同時,也是因為雨水的力量增強了。
它在試圖阻止這一切。
通過讓一切都被雨水吞沒的方式。
這雨顯然不是鏡像副本的產物,或者說,并不是夢魘創造的。
恰恰相反,它是違抗夢魘意志的產物。
那個真實的白衣女人,不僅將眼皮釘住,阻止自己墜入睡夢之中,以免身體被世界之外的異類支配,甚至在生命的最后瞬間,為了不讓對方的意圖得逞,帶著即將吞噬自己意志的恐怖存在,帶著裝有關鍵性靈魂的盒子,跳到了井里。
井下,她的尸體之上,頸骨和顱骨都有著粉碎性骨折的痕跡。
不過,雖然夢魘不再維持鏡像副本,但是,原本只局限于鏡像副本的雨卻并沒有消失,恰恰相反,它反而入侵到真實的副本之中。
溫簡言感到一陣寒戰爬上了脊背。
他覺得自己現在已經十分接近真相了。
只剩下最后一點關鍵性的線索,一切就都能夠連在一起了。
雨水遲緩地,一滴一滴地落下,并不多,或者說,比起之前小鎮之中的瓢盆大雨,現在頂多是毛毛細雨。
溫簡言感到自己現在似乎稍微奪回了些許對身體的控制權。
他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
柔軟的。
在失去意識前意志力的作用下,僵硬的手指仍然維持著最開始的狀態,而那白色的面具此刻正掛在他的手指上。
還好
溫簡言稍稍松了口氣。
他往身邊一瞥。
吳晟還在。
和他一樣,同樣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支配了身軀,邁著僵硬的步子,緩慢地向前走去,他的面具已經碎了一半,半張臉在面具之下,而另外半張臉則是被厚厚的泥土覆蓋,從眼睛到鼻子,耳朵,全都被遮蓋的嚴嚴實實。
在淅淅瀝瀝的小雨之中,無知無覺的鬼群緩慢地向前移動。
時間推移,溫簡言身上的泥土逐漸剝落,屬于人類的氣息開始泄露出來。
身旁的幾具尸體遲緩地扭動頭顱,空洞的視線落在了溫簡言的身上,或許因為部分泥土還在,所以,它們暫時還沒有動手,但是,等到泥土完全被雨水沖掉之后,恐怕就會毫不猶豫地發動襲擊。
溫簡言捉住面具,努力在這些“視線”的注視下維持著冷靜,跟著鬼群一步步向前走。
現在還不是時候。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一點陰影出現在了道路前方,像是某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