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辛跟上祁潛的步伐,扭頭問道。
“這次的游輪副本一共三層,‘目標’的定位分散在這三層之內。”
“兩個分開的定位在小范圍內活動,大概率是在困在了某種類型的遭遇戰中,另外兩個一同行動的定位在地圖邊緣消失——懸賞仍未完成——可能是進入了某個未知區域,剩下三個定位移動較快,但現在卻停了下來,可能在等待和其他人會和。”
祁潛向前穩步走去,語氣平靜無波。
“根據他們途徑戰場留下尸體的情報判斷,白雪大概率位于前者之中,消失的兩個定位中里則應該有一人是陳澄或橘子糖,而另外一人則應該也同樣身陷遭遇戰中。”
“現在行動,成功率最高。”
空氣像是海綿,光線,聲音……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水一樣被無聲地吸收殆盡,只剩下漫無邊際,沒有盡頭的死寂。
好安靜。
白雪低下頭,將額頭抵在膝蓋上,四面八方的黑暗如紗般降落,自上而下鋪在他肩膀上。
他閉上眼,睫毛遮住失焦的瞳孔。
真的好安靜。
那些密密麻麻、如附骨之疽般無法擺脫的數字消失了。
恍惚間,他似乎回到了一切開始之前。
安靜的醫院里,只能聽到儀器均勻的滴滴聲,一次又一次地將空氣泵入他的肺部,那些持續不斷的噪音像是浮在海面上的泡沫,而他本人則靜靜沉在海面之下,遠遠地望著那些光彩變化的水影,昏昏欲睡地向下落去,耳邊唯一能聽到的,只有自己心臟的跳動聲,斷續、間歇、虛弱。
他平生從未執著過什么。
白雪始終遠遠地望著所有人,進入副本前是這樣,進入副本后也是這樣,他看著那些面目模糊的人來來去去,曾經是同情,現在是恐懼。
可是……
總有什么控制不住地從心底里頂開一角,掙扎著探出腦袋。
當他躺在病床上、遠遠望著窗外的同齡人歡笑嬉戲時,當他站在角落,看著其他人交付后背、彼此依靠時,這個念頭總會偷偷冒出來。
好想不再是獨自一人。
好想要朋友。
直到有一天,這個隱秘的愿望真的被以一種奇特的方式滿足了。
哪怕自己只是孤零零待在角落,看著其他人在身邊或笑或鬧,這對白雪來說都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新奇體驗。
或許也正因如此,他才會在離開游輪之后主動找上橘子糖,哪怕一言不發,也不缺席任何一次的會議,哪怕天賦透支,也其他人一次次地撥動紡線、改變概率,只為了這份快樂——哪怕只是虛假的——也能維持的久一點……
更久一點。
他生來便與死亡相伴。
反正這些時間本就是偷來的,那么,用來交換一些隱秘的快樂,又有何不可呢?
“……”
白雪把額頭抵在膝蓋上,將自己蜷縮得更緊了一點。
他有些困了。
似乎有腳步聲從遠處傳來。
白雪沒動。
畢竟對他來說,無論來的是誰都無所謂,沒有人能在對他出手后還能活下去。
很快,腳步聲由遠及近,由模糊到清晰,一點一點穿透了死寂的海面,直到最后落入耳中。
腳步聲停下了,四周一片寂靜。
這次的寂靜維持的未免太久了一些。
“……”
白雪皺皺眉,終于睜開了雙眼。
霎那間,那些剛剛消散的數字都爭先恐后地涌到他的眼前,可奇怪的是,在這洶涌而來的數字中,中間卻存在著一個奇異而模糊的空洞,像是在無數可預測的概率中,出現了一個無法控制、無法觀測的變量。
白雪怔了怔,似乎意識到了什么,他從自己的臂彎中抬起頭,向著前方看去。
他所在船艙的艙房不知何時被打開了,一道高挑的人影站在門口,也不知道在哪里站了多久,走廊中閃爍的昏暗光線從后方流瀉而至,照不亮他的臉孔,只是為他鍍上一層淺淺的金邊。
那是……
白雪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么。
但是,還沒等他開口,就只聽對方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