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于列車而言并非無法做到,畢竟,時間和空間都不會限制它的行駛。
可是,這對于溫簡言來說卻并不是好事——他的天賦維持時間只有三分鐘,只有在這段時間里,“負七層的車站”才會存在,一旦時間過去,謊言就會消失——當然了,他可以再次使用天賦,延長這個謊言的失效,但是,倘若列車像之前一樣運行個一天一夜呢?以它現在破銅爛鐵的狀態撐得了那么久嗎?萬一死海古卷的使用是有次數限制的呢?
一切都未可知。
似乎突然聯想到了某種可能性,溫簡言眸光一頓,他猛地站起身,當機立斷:“不能留在這里了,我必須得去找其他人。”
黃毛一怔:“什么……?”
“列車沒有立刻駛向負七層,只有一種可能,”溫簡言轉過身,半張臉被車窗外不祥的紅光照亮,眼眸深處沉淀著深深淺淺的血色,他的聲音很輕,但卻字字清楚,“它將車上其他乘客的目的地置于我們之前了。”
那么,問題來了。
明明都是乘客,他們為什么會被判定為優先級更高?
列車的后半截已經變得破破爛爛,一半是在沖入游輪內部的時候被撞毀的,而另外一半則是在剛才受到了嚴重的破壞。
陰冷的風呼嘯著灌入車中,卷得殘破的鐵皮哐當作響。
神諭小隊已經七零八落。
預言家雖然能預知危險的到來,但卻并不代表能躲過每一次威脅。
此時此刻,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那所謂的“偽神”究竟是多么恐怖的一種存在。
陰影無聲而至,死亡的威脅如影隨形,明明一秒鐘前還站在他們身邊的、活生生的人,在下一秒就被,甚至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被那無形的力量碾磨成血肉的漿液——悄無聲息,毫無預兆,猶如天災般無法抗衡,不是同一個物種,更不是同一個級別……
這是無差別的屠殺。
是無法用言語描述的絕望。
哪怕是早已做好了死亡的準備,但是,在這不可名狀的壓迫感之下、他們依然感受到了本能的恐懼。
快點走,快點跑!
躲開那些影子,繞開那些黑暗!
平日里似乎平平無奇、無處不在的東西,在這里卻變得如死神般令人不寒而栗,哪怕是一點游動的蛛絲馬跡,也令他們渾身緊繃,如驚弓之鳥一般警惕慌張。
漆黑的天空正中央,血色的眼珠向下凝視。
穿過破損的車頂,正正照在了列車內部。
如行尸走肉般走在隊伍中的紳士忽然停下腳步,身后的神諭成員被他撞個正著,他一個激靈,驚慌之下,不由得惱羞成怒:“你停下干什么?不過只是一具傀儡……”
紳士巋然不動。
他緩緩抬起頭,喉間的紅線清晰冰冷,一雙麻木的眼珠倒映著上方的紅光,一點點地恢復神采。
“啊……”
他緩慢地活動了一下肩膀。
“這個身體。”
他說話的語氣很奇怪,帶著一種令人不適的奇異的頓挫,像是不習慣人類的語言一般。
“還有些不太習慣。”
“但至少不再一直是泡在培養皿里了。”
“紳士”緩緩扭過頭。
明明五官毫無變化,但是,周身的氣質卻變得極為陌生。
不像活著,也不像死了,甚至不像他本人。
身邊的神諭成員一怔,霎時間,一股異樣的寒戰掠過全身,他們不由得后退一步,遠離這個甚至遠比活著的時候還可怕的副會長。
“你……你是誰?”
那人緊張地、戰戰兢兢開口。
“紳士”用那雙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注視著他,忽然緩緩笑了。
“你不認識我?”
“我可是創建了你們公會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