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陳澄一頓,下意識向著聲音方向望去。
身材高大的男人靜默坐在地上,他靠著墻,自剛才以來就沒動過位置。
他的肩膀上、側腹部是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在接觸到空氣的一瞬間就化作紅霧,緩緩向上逸散,在燈光下盤旋而上,好像正在一點點地融化于空氣中一般。
此時,他抬起頭,半張浸血的臉孔暴露在光線之下,雙眼定定望了過來。
“確實是‘鬼東西’。”他的聲音依舊很平靜,沒什么起伏。
陳澄怔了下。
他張張嘴似乎想說些什么,但是,在和對方那平靜的、幾乎沒有絲毫情緒的灰色雙眼對視過后,他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將后面的內容囫圇吞了回去。
“……”雨果垂下眼,脊背靠在墻上,艱難地從口袋里摸索出半個扁扁的煙盒。
沾滿鮮血的手指從煙盒里抽出一根皺皺巴巴的煙,送到唇邊,用牙齒咬住。
伴隨著“嚓”的一聲輕響,火焰竄起,一束灰白色的煙霧盤旋而上。
他沒有用天賦。
似乎只是單純的、簡簡單單地,想要抽一支煙而已。
他聲音很輕,沒有起伏:“人變成鬼很簡單。”
只需要一次死亡。
一紙契約。
雨果垂下眼,臉模糊在煙霧深處,看不真切。
“而變成人,不過只是妄想。”
失去生命的人長眠于黃泉之下,丟棄一切的人獨行于忘川之上,逝者和生者背道而馳,都沒有回頭路可走。
電梯內一片死寂,唯有鉸鏈運行的單調聲音在回響。
灰白色的煙霧浮起,沒有成形地輕易散開,混入了裊裊而起的紅色血霧。
“…………”
陳澄靠在墻上,雙手抱臂,神色難明。
終于,在漫長的、令人窒息的沉默過后,他毫無預兆的開了口:
“雖然你身上的傷是你自找的,但我身上的這些你可是功不可沒。”
這話不好聽,但的確是事實。
陳澄現在身上的傷,絕大多數都是拜雨果所賜
“準確來說,我會專門跑一趟把你拖進電梯里,只是不喜歡欠人情而已,”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吊兒郎當,沒個正形,“等電梯移開,就隨便找層樓把你丟下去得了,反正只要‘船開了能保一命’就行。”
最后一句話還是沒來由的帶上了點陰陽怪氣。
“……”
雨果頓了頓,不由得抬起頭,向著陳澄看去。
陳澄倒是沒看他,他依舊抱著胳膊,維持著和剛才同樣的姿勢依靠在墻上,沒什么征兆地改換了話題,“你還能打架嗎?”
雨果咬著煙,覷著他:“可以。”
“那感情好。”陳澄直起身。
剛才被他靠著的那一小片區域,不知何時已經被鮮血浸濕,看起來觸目驚心。
“我反正快不行了。”
在無人看得到的地方,衣服之下,是無數深深淺淺、大大小小的刀口,沒規律地彼此交錯著,從浸滿鮮血的繃帶下方延伸出來,一直到無法被覆蓋的區域,它們無法愈合,只能持續不斷地向外汩汩淌血,直到陳澄身上的最后一滴血流盡才會停下——除非現在就讓副本結束,否則的話,哪怕天王老子來了都沒用。
他天賦的存在本身就是雙刃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