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墻之后,眾人再次聚首。
列車偏離軌道,以一種一往無前、無可阻擋的架勢,呼嘯著向前行駛。
血紅色的光悄無聲息地流淌下來,照入了車廂深處。
照亮了青年沒有血色的蒼白臉孔,倒映在他放大、僵硬的瞳孔深處,像是兩個戰栗跳動的紅點。
他一動不動地站著。
猶如被釘死在展示板上的標本,動彈不得。
不遠處,始作俑者面帶微笑。
他平穩地抬起手,在很是靠下的位置比了比:“最后一次見面的時候,你還只有這點大。”
“沒想到現在居然能長這么高,真是不可思議。”
等等……這話是什么意思?
哪怕是在極度驚恐中,黃毛依然能覺察到對方語氣中那奇怪的熟稔,他艱難地吞了下唾沫,扭過頭:
“會長,這到底是——”
他的聲音忽然斷了。
像是被某種力量生生頂回了喉嚨。
黃毛愕然地盯著對方,一個字也說不出。
青年的側臉被鍍上一層不祥的紅光,臉上沒什么多余的表情,但是,肩膀和身軀卻維持著在一種極度緊張的、似乎下一秒就要在極限中崩斷的狀態。
而他垂在身側的手指,此刻正在微微地、難以遏制地……
顫抖。
“我本來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張云生搖搖頭,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近,語氣輕巧,“畢竟,上一次,你真是留下了很大的一個爛攤子,給我們造成了很大的麻煩。”
不僅縱火將孤兒院燒毀,對他的“軀殼”留下了無法挽回的損傷,甚至不得不在之后很長的一段時間里都維持著被燒傷的狀態。
“不過,到頭來,一切依然走上了正軌,是不是?”
溫簡言進入了夢魘。
在第一個初始副本之后,他終于還是來到了【福康醫院】——那個在他年幼時期就即將被帶去、但卻因他意外縱火而被迫中止的地方——然后像計劃中的那樣……
成為了“世界之母”。
神的候選者。
張云生面帶微笑,所有的一切都和記憶中毫無區別。
語氣、動作、神情。
他的臉孔上的表情紋絲不動,連嘴角的弧度都是一樣,像是近二十年的光陰都在一瞬間消弭——什么都沒有改變,什么都沒有分別,就像他從未消失,溫簡言也從未逃離。
他的頭顱轉動,目光落在一旁黃毛的身上:“這位是你的新朋友?”嚴擅婷
在被對方目光鎖定的一瞬間,黃毛只覺得渾身汗毛直豎。
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恐怖危機感——哪怕是當初被紳士困在包廂內,即將剜下眼珠時,對方所帶來的壓迫感都遠不及現在的百分之一——他只覺得如墜冰窟,渾身上下都開始遏制不住地發抖。
異化的視界內,對方的身影早已不再是“紳士”的形體,而是一個漆黑的、深深的孔洞,像是一塊抹不去的污漬,深不見底,哪怕只是短暫直視,都令人毛骨悚然。
“不介紹一下嗎?”
轟隆隆!
下一秒,孤兒院焦黑的斷壁殘桓撲面而來,列車在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顛簸著,車廂瘋狂地晃動,像是要將附著在車體骨架上的一切——鐵皮、玻璃、座椅、車輪——全都甩出去。
紅光隱沒,陰影覆下。
磚石撞擊著車窗,發出凄厲的聲響。
傾覆而來的黑暗之下,黃毛感到對方撲了過來,下一秒,自己的手臂被死死捉住了,顫抖的、汗濕的手指緊緊掐入他的手臂,將他用力向著后方拉去,青年的雙眼近在咫尺,像是兩盞鬼火,憧憧晃動。
嘶聲道:“快走!”
車廂顫動,光影疾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