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眾人步伐一頓。
前方出現了極高極高的樓宇,一棟樓上又斜著生長出另外一棟,兩側的建筑物向著正中央傾去,仰頭望去,幾乎給人即將向著頭頂垮塌下來的錯覺。
密集的窗戶漆黑一片,像是一個個規整排布的小方格,烏泱泱的,遮天蔽日。
“等等,我記得這里……”季觀四下環視,忽然意識到什么,猛地開口,“這里是安泰小區!”
雖然他是后半段才進入的這個副本,但對這里的整體建筑風格卻仍然記憶猶新。
溫簡言扭過頭,向著身后看了看——
青蛙卵中,針尖般大小的黑點動得越發瘋狂而迅速,不過眨眼之間就已經孵化成模樣怪異的小蟲。
它們擠擠挨挨、密密麻麻地在紅色黏液中掙扎蠕動,奮力地向著他們的方向游來。
……除了繼續向前之外,他們無路可走。
溫簡言收回視線,深吸一口氣:“走,我們從小區里穿過去。”
“速度越快越好,盡可能不要停留!”
眾人大步奔入街區。
左前方的一扇窗戶倏地亮了起來。
很暗的一盞,黃澄澄的,但在黑暗中卻顯得極刺眼。
緊接著,是第二盞、第三盞……原本漆黑一片的居民樓中,窗戶開始接二連三地亮起,不過眨眼之間,就已經連綿亮起了一大片,像是一只只睜開的雙眼。
而每一扇窗戶后,都站著幾道黑乎乎的人影。
面目模糊,一動不動。
黃毛不過只是向上覷了一眼,就不由得一個激靈,猛地收回了視線。
“那里面……”黃毛的臉色煞白,頭壓的很低,似乎不敢再一次抬眼,聲音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似得:“……全都是紙人。”
每一扇窗后方,都站著幾個面帶微笑的紙扎人,有大有小,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站在一起好像一個大家庭一樣,詭異的嘴角大大咧到耳朵根,每一只都被點了血紅色的眼睛,低著頭,有生命般直直地盯著他們。
“嚓”、“嚓”……
四面八方響起密集的聲音。
伴隨著輕微的紙張摩擦聲,一個接著一個的紙人們從角落陰影中走出,它們面帶毛骨悚然的微笑,緩緩向著他們走來。
溫簡言背后一涼,不由得后退一步,撞到了巫燭的身上。
巫燭一手扶住他,一邊抬起頭。
他盯住了面前深不可測的黑暗,忽地開了口:
“停。”
幾乎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空氣中似乎有什么微妙的存在發生了改變——“唦唦”“唦唦”……“嗵嗵”“嗵嗵”——怪異的聲音自樓道深處響起,在眾人視線無法觸及的角落,形狀怪異、不可名狀的存在正在扭曲膨脹,它們以一種沉默而忠實的姿態,死死纏住了那些紙人,迫使它們固定在原地,再也無法前進半步。
溫簡言一怔,下意識扭頭看向身后的巫燭。
巫燭低下頭,他的眼底倒映著天空,呈現出熾盛的金紅色:
“別忘了,我曾是這里的‘邪靈’。”
是的。巫燭的一片碎片曾被鎮壓于此,被稱之為“邪靈”。
“我意識分割、神智混沌,并不會主動招徠信徒,”他垂下眼,回憶道,“但是,總會出現各種各樣潛伏于陰影中的生物靈體,它們本能地感知到我的存在,有的因恐懼臣服于我,有的能隱約覺察到我曾經在這個世界中所占據的地位,也有的只是覬覦我的力量——但無論是哪一種,它們都任我驅策,喚我為父,奉我為神。”
只不過,這些記憶模糊而殘缺,絕大部分都是漫長的、象征著沉眠的黑色,罕少出現的清醒時間,也被無來由的暴怒、強烈的憎惡、無法被填滿的饑餓充斥。
直到有一天,他被從一塊殘缺的鏡片中喚醒。
自那開始,神光漸明。
“我能讓它們控制住這些紙人,但也只有一時,”巫燭抬起頭,再一次看向四周的黑暗,“它們并不是什么有良知、有神智的東西,對我的服從也并不穩固,不現身還好,一旦現身,很快就會被夢魘侵蝕同化。”
“既然如此,”溫簡言看了他一眼,接話道,“我們就不能浪費任何一點時間。”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