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曜伸手蓋住他的眼睛,語調溫柔無比,“起、早、摸、黑。”
環山村的早晨總是很熱鬧,天剛蒙蒙亮已是人來人往。
農家人不愛睡懶覺,即便外頭冷風灌門也要爬出被窩開始日常勞作。
村里沒有雞鳴報曉也不會誤了時辰起床,亦不讓家中小娃養成貪懶的懷習慣,早早地把被褥收起疊好把他們轟出去。
栓兒穿著新做的薄夾襖,外罩一件耐臟的舊罩衣,接過玉蓮遞過來的溫熱布巾胡亂擦了一把臉。塞回她手里道了謝,興奮地往外沖。
“娘,我去放豬了”
“去吧,不要同別家娃子打鬧。”
珍娘從杯子里捏起一張小小的棉紗布塊,擠干凈水,卷在手指上伸進元寶的嘴里輕輕攪了兩圈。
元寶睜著烏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珍娘,乖乖的讓她刮著牙床和舌苔。
“元寶真是一天一個樣,這秀氣的眉眼長開,越發招人疼了。”
玉蓮搓洗干凈栓兒的布巾,在臉盆架上晾好,探過頭去笑吟吟地看著她,眼里滿是溫柔。
捏捏她的小手,不由想起和自己母子緣分淺的康兒,眼眶微紅。
珍娘看她忍著眼淚還要笑的樣子心里酸楚一片,拍拍她的肩膀忍不住溫聲勸慰。
“你還年輕,咱們村子和外頭不一樣,不講那些逼死人的規矩。往后要是有合意的求上來,應了便是。”
玉蓮凄苦笑笑,伸出手指讓元寶抓著玩,“不想那些了,嫁一回吃盡了苦頭。我呀,守著元寶和栓兒長大就好。”
珍娘轉身從水盆里拎起軟紗巾,投干水細細給元寶擦臉,回身拿了一個小瓷罐子拈開蓋子勾了一些稀稀的面霜。
聽她說這話不由一頓,轉身不贊同地看著玉蓮。
這些時日吃得好睡得好,心情平和,早已不是那個滿臉傷痕看不出原貌的小婦人。
玉蓮容貌不算出挑,淡眉單眼皮,普通的五官扔在人堆里也不會引人注目。
只是笑起來就不一樣了,兩個深深的酒窩頓時令整張臉都泛著甜甜的歡愉,讓人心生美好,如沐春風。
十七歲還年輕,一輩子那么長,抱著痛苦往事捱過一生,那日子也太苦了。
“那怎么成,映桐是讓你暫時來我這幫忙,又不是讓你來做旁的。你要是喜歡這兩娃子,讓他們認你做干娘就好。往后你的日子還得自己張羅著過。”
也就這段時間忙得很,又要趕制冬衣冬被,又要帶一大一小。小娃子日夜顛倒,想睡就睡,醒了就要人哄,一個人實在忙不過來。
等元寶大些,日子過正常了,她一個人帶兩個孩子并不是難事。
“認我做干娘那敢情好”玉蓮瞇起眼睛笑得歡快,“往后的事往后再說,現在我就稀罕元寶這個小心肝寶貝。”
玉蓮拿過自己床頭剛做好的軟底小靴子往元寶腳上套,抽繩一拉,不輕不重的在腳脖子綁好系帶。
低頭疼愛地捏捏手里亂蹬的小腳,眼里的光慢慢淡了下去。
就這樣跟著珍娘,伺候她們母子幾個挺好的。
不受氣,也沒人看低她,嫁人做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