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我活著也沒什么意思了。”
凌睿暄踉蹌幾步,歪歪斜斜倒在景韞言旁邊的凳子上,下巴擱在桌面萬般憂傷地望著茶盞碎碎念。
“就讓姜家把持朝政對他人俯首稱臣好了我死了沒關系,國破山河在。蠻族的鐵騎踏平環山村也沒關系,反正人活著總是要死的”
說完張大嘴巴,眼神憂郁地抬頭望著房梁。
舌尖觸到微苦的藥丸,憂郁一掃而空,喜滋滋的坐正身子,“還是煜恒對我最好了話說,師父在哪下毒的”
“茶里。”
“不可能,我防著呢我親自沏的。”
“沒看見司曜攪了好一會香爐么。”
凌睿暄拍拍心口,“太狠了我就說今天怎么只挨了兩下,放平時不打個三天爬不起來我都不習慣。這回直接要命啊”
“嘁你的醫術要是能拿得出手還至于求人么”司曜冷嗤一聲,隨手把香匙丟在一旁。
“哇你說的是人話你們兩個天資聰穎,拿這話打擊我這個資質平平的師弟,可做個人吧”
“知道為什么救你么。”景韞言抬手推開茶盞。
“那必須是我長得風流倜儻玉樹臨風作為萬千少女的夢想,死了多可惜”
“算了,你還是死吧。”
景韞言抽抽嘴角,剛從懷里取出半個明黃絲綢包裹的手頓住。
凌睿暄出手如電,笑嘿嘿地扯了過來,包裹一拆,銳利的目光直直射向景韞言平淡如水的眼睛。
袖袍一揮,明黃卷軸慢慢鋪開。
半晌。
悲喜交加喃喃自語“他都知道,他都知道”
司曜起身探頭看了一眼,卷軸上方正中央氣勢有余力氣不足寫著兩個字。
遺昭。
沉沉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嘆了一口氣。
“他曾經也想做個明君,奈何姜家勢力盤根錯節。姜家當初扶他登基,現在野心卻大過天。你以為師父為何收你為徒,清瀾山莊為何不計后果助你。”
迎著凌睿暄失神的眼眸輕輕一笑,揪揪他的臉,“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哪有那么多無緣無故的善意。”
動了動嘴,終于還是忍不住繼續說
“知你不愿聽,我還是想說。先前進宮那次,他眼里縱有千言萬語,卻不敢開口問我一句你好不好。世人皆知離塵神醫云游四海難得一見,卻不知他正是清瀾山莊少莊主。你父皇是知道的。”
“呵呵”凌睿暄低低笑出聲,既諷刺他也諷刺自己,“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
他靜靜坐在那,垂頭盯著握著卷軸的顫抖的手指,突然覺得這從庭院里刮進來的秋風有點冷。
搬開桌上的燈罩,把燈芯撥高了些,雙手攏著那火苗笑笑。
“三歲那年,父皇考校功課。太子論語第一篇背得磕磕巴巴,得到了夸獎。我也想讓父皇夸夸我,傻了吧唧站在那背了半部,他卻訓斥了我,說我小小年紀爭強好勝。”
“五歲那年,老師急病告假。我的哥哥們都去玩耍,只有我一人守著書堂練字貼。父皇知道之后震怒,只罵他們玩物喪志,卻罰我抄三遍中庸。”
“九歲那年騎射課,好不容易等到他來。太子射箭脫靶中了我的箭靶,我不過是用箭將他的箭擊落。那次他罵我罵得最兇。他說今日我能把太子的箭擊落,他日就敢把他從龍椅上拉下來。”
兩滴淚墜下,凌睿暄扯著嘴角微笑,“我在冷宮長大,在別人眼里,我能和哥哥們一起讀書學藝算是皇恩浩蕩。后來被罰搬到行宮,都知道我不受寵,冬天多冷啊想喝一口熱水都得自己燒”
“他是在用另一種方法保護你。”景韞言把他的手拿開,罩上燈罩。
“我現在明白他的用心,可是煜恒,我小時候不懂啊我不過是一個渴望得到父親認可的孩子而已啊”
一方布帕被嫌棄地丟在他淚痕交錯的臉上,景韞言不耐煩地亂揉一通,“哭得惡心死了,說得好像我和司曜有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