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兒才五歲,哪里懂什么雜種,她手底下的村民也不會說這種混賬話。
成天跟他玩的都是這些孩子,必定出自他們。
隨手指了一個,“你說。”
被點到的小男娃嚇得連連后退,憋了一泡眼淚險些哭了出來,“不是我不是我是他們說的”
太嚇人了,他想回自家地里哭一會兒
“他們是誰。”
小男娃打了一個寒顫,往較大的那幾個指了一下,立刻縮著肩膀低頭。
“你們”舒映桐瞇著眼睛望著這幾個半大小子里最高的一個。
“不關我的事是寶康自己帶頭說的”
最高那個想都沒想就把鍋甩出去了,耳朵里全是自己怦怦亂跳的心跳聲。
“你,出來。”
黑小子弓著背小心翼翼走上前,不敢抬頭。
直覺得有兩道審視的視線落在他身上,剛才還不覺得涼的風吹在身上,現在只覺得從頭到腳透心涼。
冬生帶著香草回來了,遠遠的看見這邊好像發生了什么事。看姑娘臉上冷得能掉冰渣子,小聲囑咐香草一會不要害怕,姑娘問什么就說什么。
在地里另一頭清理草根的孔氏聽見動靜,只是抬頭看了一眼香草,搖頭嘆了一口氣,一邊注意那邊的情形,一邊繼續做手上的活。
姑娘沒叫她上去問話,她也不敢上去多嘴。
只是那兩個孩子太可憐了。
“姑娘,香草和寶順來了。”冬生指指旁邊的兩姐弟。
舒映桐又回到田埂坐下,視線落在這兩姐弟身上。
不管是草也好,寶也好,都像地頭上堆著的那些從地里刨出來的野草根。
黃中泛灰,還帶著泥土,在風里微微抖動。
被人不喜。
這些饑民來環山村一個來月了,居然還有這種好像大風一刮就能倒下的骷髏狀的娃子
“給她。”舒映桐指指桶底的豆漿。
冬生脆生生的應了一聲,臉上浮起欣喜的笑容。把香草手里的缺口陶碗拿過來放在地上,抱起木桶往碗里倒。
“你是誰家的”
手上一空,香草有些不適應,垂在身側的手貼著褲管。聽見問話,下意識的抓了抓,手里有布料才踏實了一點。
偷偷瞄了一眼旁邊那些人,那些嫌棄帶著厭惡的眼神是她最熟悉的。
垂下腦袋盯著自己露著腳趾頭的鞋尖,動了動嘴唇,小聲的報了一個名字,被風一吹就散了。
“你父母的名字讓你很難堪”
冷淡質問的語氣在她心里刺了一下,心口泛酸泛疼,又有些不甘心的羞憤,鼓起勇氣猛地抬頭。
她看進一雙像深冬寒潭的眼眸里。
冰冷,毫無波瀾,淡漠。
但這雙眼睛讓她微微放松了瑟縮的肩膀,因為里頭沒有厭惡和輕視。
“我爹叫許柳生,我娘叫黃三娘。”香草眼神堅定,聲音提高了很多。
舒映桐微微偏頭,黃三娘這個名字有印象了,前幾天翻閱新戶籍冊的時候多看了一眼。
戶主不叫許柳生,而是叫許茂生。
一個貧困農戶,居然有一個正妻,一個小妾。
這個小妾就是黃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