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們對你太糟糕了,不是你的錯。”
少年的聲音很低沉,顯得微微沙啞,像是穿過了帶著塵土的風,才找到周曉月。
“你應該生氣的。你早就該生氣了。”他說,“我就很生氣。”
酸澀感猛地鉆進周曉月的眼眶,細小卻刺痛,這是周曉月熟悉的想哭的沖動,但和最近幾次的受挫不一樣,她被這種理解捕獲住了,陷進另一種發散洶涌的委屈和釋然里。
她總覺得是自己不夠好,是自己的問題更多。
衛沉把她從受難的自我拷問室里剖出來,珍重地呵護。
“我沒有提那個請求,我知道你現在不想和霍家牽扯。但他們還是想讓你答應,他們沒有尊重你的意愿。”
他鄭重的解釋,讓周曉月心里一暖。
“我知道不是你。”
周曉月低下頭,她終于說出一部分的真實想法“是霍阿姨,是我的爸爸媽媽。是他們想要撮合這件事。
你現在是霍家親生的繼承人,你很重要,而且會越來越重要。”
“我沒那么重要。”
不等周曉月說完,衛沉就申明,透露出些許急切“他們真的重視我,就會尊重我的想法,而不是替我決定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周曉月,我沒有要求什么”
周曉月當然知道。
她真的沒有對衛沉生氣。
她只是在衛沉對她執著的聽話和跟從中感到壓力。這種壓力并不完全是衛沉給予她的,而是周圍其他人發現這一點后的反應帶給周曉月沉痛的打擊。
周曉月可以無視那些閑話。
但她受不了其他人想要利用衛沉對她的認同和好感,尤其對方還是她的父母。她懵懵懂懂地過了這十七年,本該無知無覺才對,突然醒過來,又怎么能再裝糊涂。
周曉月悶聲說。
“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你沒有欠我什么。
阿沉,我能成為你的朋友,就已經很幸運了。一直都是你幫我更多我就是覺得,你沒有想清楚。
你現在背負那么多期望和壓力,一定很辛苦,不應該被我拖累。”
那些話艱難地從周曉月的嘴巴里吐出來,并不協調,衛沉很快就抽絲剝繭,發現周曉月把自己放得太低了。
他馬上說“我想得很清楚,你沒有拖累我。是我的身份拖住了我。”
周曉月驚訝地抬起臉。
“我不熟悉那個有錢的家庭,也不喜歡他們的做事風格。”衛沉說,“他們真的試圖給我找一個新的未婚妻,我拒絕了,他們就又去找你,我不明白他們在想什么。”
“或許是因為我的存在,讓他們的完美高門露出一個漏洞,所以他們才這么著急。”
一個事實真相就擺在霍家面前,衛沉看得一清二楚。
“他們只是想要第二個霍長英。”
霍夫人不一定是真的相信找一個同齡女性當陪讀,就能緩解高壓,促進精英模式的打造,只是有霍長英這樣優秀的范本先例在前,他們愿意為了效率嘗試模仿一遍。
不是霍夫人一個人為了拉近和衛沉的關系做了這些事,霍老爺子和霍先生同樣默許了。這就是霍家的態度。
不管周曉月在霍長英的培養中發揮了多少作用,霍長英一直都把她帶在身邊。從結果倒推,這似乎真的有什么因果關系。
“可是你也很厲害呀”
周曉月聽不得衛沉貶低自己,連忙說“你有那么多生活經驗,你那么聰明,而且你還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你只是需要一些時間。”
她一個個數過去,好像沒完沒了。
衛沉又一次打斷她接話“我需要你。”
少年冷然俊美的容貌鋪成了另一種姿態。他眉眼伸展,劃過一絲謹慎的遲疑,像是從冰層下浮起的氣泡,細小地冒出一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