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阿妹,也就是阿許的婆娘坐立難安。來自良心的譴責像密密麻麻的蟻蟲反復啃噬靈魂,她不懂什么國家恩仇,她只是個沒出過大山的普通女人,但她知道,恩將仇報那不是人做的事。
這一切,全部源自她的丈夫。
山村偏僻貧窮,早些年還好,靠山吃山,只要勤快些多打點獵物,吃穿從來不愁。
然而那場蔓延半個世界的戰爭讓這一切沒了,國家的軍隊,國外的軍隊,把能打的都打了,炮火還摧毀了樹木花草,看似連綿的大山原來那么脆弱,差點變成廢土。
多年過去,養育祖輩的大山仍沒恢復過來,只孕育出數量不多的山雞野兔。
男人們只好背井離鄉,去山外的大城市討生活。
她的男人很幸運也能干,當了兵,成了普通人需要仰視的大人。
阿妹高興極了,看到了光,感覺這輩子有了除兒子之外的另一個希望。
直到前幾天回來,說上面交給他一個非常重要的任務具體什么任務沒說,那是機密,只知道,要對旁邊駐扎的華國軍人動手。
阿妹嚇壞了,她害怕也不懂,為什么要這么做
平心而論,村里人誰沒議論過,華國軍人比自己國家的好太多了,沒有高高在上的態度,見面微笑謙遜,從來不仗著武力打擾強求什么,至于村里剛開始最擔心的年輕女性安全,壓根多想了。
她算村里最好看的,每次山里偶爾遇到,華國軍人看她的眼神,自然的就像遇到普通鄉親,一眼都不多看。
為什么要對付這樣的好軍人呢
女人不敢阻攔男人,還是大人的決定,她除了擔心害怕,別的什么都做不了。
阿妹不知何處安放的手被一只干細的小手握住。
兒子嚇壞了,眼里噙滿淚水,奶聲奶氣哽咽“阿媽不是壞女人,找阿爸,阿爸厲害會打槍,阿媽不哭,乖乖的。”
阿妹心疼地摟住兒子,忽然悟了,對啊,她可以去找丈夫。
叮囑兒子幾句還沒屋門,院子大門無聲無息被打開,熟悉的身影正好回來了。
南國游擊隊以兇悍的叢林作風聞名世界,阿許看來已經是一名合格的游擊隊員,一路來明明確定無人追蹤,但還是等關上門瞬間,先向女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后眼睛貼到門縫上,足足五分鐘一動不動。
阿妹強忍住一肚子話等候,好不容易見男人偵察完畢剛想開口就被打斷。
“你有沒有說什么”
“沒有,我不會說華語。”阿妹明白男人的意思,溫順解釋一句聲音變的急切,“阿許,剛才華國軍人救了咱們兒子兒子真退燒了,剛才還說要找爸爸,阿許,看在兒子的面子上,能不能收手,他們真的是好人”
這番話她動了點小心思。
女人的社會地位低,女兒也是。
以兒子的名義,相信男人會考慮。
如她所料,阿許沒第一時間罵她,沉默片刻低聲道“你不懂,”
“我是不懂,但他們救了我兒子,不報恩,反而害人家,我更不懂。”阿妹尾隨男人進了屋,苦口婆心繼續勸,“我記得你說過,在軍隊每天能吃上白米飯,因為華國人捐了很多很多,還有武器彈藥阿許,要不你回去給大人們好好說說”
她不知道這個提議有多可笑,一個國家的重大決定,哪能從簡單的善惡作為出發點。
阿許原本就不多的耐心徹底沒了,煩躁道“閉嘴,說了你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