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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兩個小時,手術結束。
手術室門打開,主刀醫生林立勛出來,他摘下口罩,“病人現在一切都好,具體情況,我讓護士和你說。”
王菁曼點點頭,又問“陶桃她現在人呢”
“送去病房了,過二十四個小時才能探視。”
“好,醫生,真的辛苦你了。”
林立勛擠了個禮貌性的笑,只是眼底,有散不去的憂愁。
手術是結束了。
可是一切,才開始。
后續的治療過程
哎。
他嘆氣,沒再多言。
回到辦公室,辦公室里,都在討論剛結束的這臺手術。
因為難度系數較高,所有沒事的醫生都到觀摩室看這臺手術的手術操作和細節,有人就剛才的氣管切開手術提出疑惑,也有人不了解剛才各次輸液的用量和時間諸多問題,林立勛呵呵笑“我先喝口水。”
在他喝水的間隙,杜小羽說“林教授,剛才那個病人,我看著年紀很小啊。”
“十四歲。”
方才還嘈雜如菜市場般的辦公室,陡然噤聲,一個個,眼里流露出同情。
“還是學跳舞的,”林立勛嘆了口氣,“世事無常啊。”
辦公室里,有在燒傷科工作多年的老教授,也有剛輪轉到燒傷科實習的實習生,無一不紛紛嘆息。
鄭梨低聲說“我以后還是不選燒傷科了,這么小的女孩子躺在那兒,你剛看到了吧,全身都是傷,全身都被繃帶綁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而且還是學跳舞的,多愛美的小姑娘啊”
女孩子對女孩子更容易共情。
汪旭“那你要去哪個科”
鄭梨甕聲甕氣“反正,不要選燒傷科,每次送來的病人,身上都有點兒傷,昨天賀醫生面診的那個病人你看到了嗎,眼睛燙傷,血肉模糊的聞著味兒我都想吐。”
兩個人縮在角落里討論。
冷不丁,一道冷冽嗓音插進來。
“愛干凈就不要選擇醫生這個行業。”
說閑話被抓包,二人怔了下。
汪旭撓撓頭“賀醫生。”
鄭梨也叫“賀醫生。”
辦公室有個隔間,被大家當做休息室使用,有休息躺椅,冰箱,還有前陣子林立勛特意買的加熱保溫柜。里面放著的飲料,都是賀司珩買來供大家喝的。
賀司珩過來取牛奶,恰好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相比于二人此刻難堪的神情,賀司珩神情淡淡,“醫生只是個職業,和環衛工人沒什么差別,干的永遠都是最臟最累的活,不要把醫生想的多高尚,也不要把這個職業想的多高人一等。喜歡干凈,就別當醫生。”
“我沒”鄭梨的臉一陣青一陣紅,羞愧難當。
汪旭給她找理由,“她就是被嚇到了,才這么說的。”
賀司珩眼神沒有溫度,斜睨他一眼,“你們還沒選定方向吧”
他們是輪轉到燒傷科的實習生,自然沒選定。
“嗯。”
“到燒傷科之后,覺得燒傷科不行,那以后呢下次去哪兒婦產科兒科心外科”賀司珩的閱歷比他們多許多,他嘴角輕扯,“知道婦產科會面對什么嗎丈夫和婆婆為了保大保小而爭執,最后決定保小。呵”
“生出來是女兒,丈夫和婆婆在產婦出院前都沒露過面。”
“懷孕19周羊水破裂,導致不得不墮胎。”
“兒科就好嗎”
“剛生下來的小孩,就因為是女兒,被父母拋棄。”
“六個月的小孩就得肝臟移植,父親有肝炎,母親又不匹配,壓根找不到合適的,只能數著日子等死。”
“這還只是病人,你知道兒科鬧事的有多少嗎兒科是整個醫院鬧事最多的一個科室,因為小孩是全家的希望,你稍微有一點兒沒做好,都得被指著鼻子罵。”
“連病人臟都沒法適應,被人指著鼻子罵,估計更沒法適應了。”
賀司珩在科室里素來寡言少語,平時科室內的醫生都會開玩笑,也會在閑暇之余嘮家常,唯獨賀司珩,他什么都不說,也不參與任何一場談話。
這還是他第一次,話這么多。
兩位實習生顯然怔住,繼而,鄭梨眼眶泛紅,她拿著水杯的手指緊縮,力度大的,手指泛白,“對不起。”
“不用和我說對不起,回去,再仔細看看希波格拉底誓言,不要只是會背理解它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理解不了,那么,趁早轉行。”
賀司珩從保溫柜里取出牛奶,沒再看他們一眼,轉頭離開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