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歲那年,一向由龍虎山歷代天師掌管的,天下道門人士的道籍被移交給司馬承禎保管,先父拖著病體,帶我跪在歷代天師牌位前,被六道惡滅打斷經脈廢盡修為都沒吭一聲的他,那天在先祖牌位面前嚎啕大哭,那時,我便已入魔。”
“七歲那年,先父仙逝,我以稚齡接替天師之位,天師派百代榮辱壓在我一肩,但諸分家欺我年幼另立門戶,滿堂客座鳥走獸散,整個天師派將分崩離析,我卻無能為力,那時我便已入魔。”
“十六歲那年,我為練氣貫龍虎之招而閉死關,不飲不食,不眠不休,最后血氣逆流,經脈爆血,那時我便已入魔。”
“再到不久前,我十年磨一劍,日夜苦修,沒人只敢睡兩個時辰,只為在佛道大會上揚眉吐氣,但未入洛陽,便在你手下慘敗,方知什么龍虎山百年第一英才不過是門人們為我吹噓,在真正的天才面前,不過是不堪一提的笑話,那時我便已入魔。”
“鬼界之中,門人慘遭玩弄致死,養我長大的徐師叔在我面前喪命,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卻無能為力,甚至在人前還要強作鎮定,不能墜了天師顏面,那時我便已入魔。”
“如今,天師秘藏近在眼前,復興龍虎山的機會近在眼前,只差一點我便成功,你卻在此時說我走火入魔,太晚了應飛揚,我不是你這樣的劍道天才,亦無天女凌心的累世根基,這一路來,越是與你們相處,越是顯出我的平庸無力,眼前這天師秘藏,可能是我振興龍虎山天師派的唯一機會,你要我怎么放棄”
一句一句,道盡多年血淚,應飛揚心中一嘆,道“徐未央徐長老仙逝前說過,與振興天師派相比,為人父母,更愿子女幸福安康,你如今作為,豈不是辜負了父母與徐長老期望。”
“為人父母,唯愿子女幸福安康”張潤寧慘然笑了笑,目光中有無奈,有凄楚,有痛心,“可是你忘了,我的孩子也要出生了啊天師道若是不在我手上復興,那不管愿是不愿,我肩上的擔子遲早會被壓倒他身上啊”
應飛揚一愣,如遭雷觸,竟是無言以對,任由張潤寧將他推開。
張潤寧步履蹣跚向前,踉蹌的身子卻是異常堅定,便走邊道“就在懸天峰下,逆流天瀑邊,一只又一只鬼蜥蜴摔得粉身碎骨,卻又前赴后繼,所為的是什么是為了親族后代,為了血脈延續。縱然明知前頭九死一生,他們也會沖上逆流天瀑,直行無悔。我與它們,亦是一樣,如今,屬于我的逆流天瀑就在眼前”
張潤寧輕輕將手印在沾滿自己鮮血的道紋前,像是擦拭天師派匾額上的浮灰,又像是撫摸未出世孩兒的面容。
“那么,就算流盡此身之血,本天師也誓破此封”
張潤寧目光一凝,真氣急催,將血液從手掌逼出,注入道紋之內,血色咒字一一浮現,再空中搖曳。
待到最后十數字,卻是又遭停滯,天塹在前依舊難以逾越,反是先前反噬的傷勢爆發
但聞幾聲輕爆聲從張潤寧體內傳出,血液被震出毛孔,如霧彌漫。
“張潤寧”應飛揚想將他強行拉開,卻終又止住了腳步
而張潤寧仰天一嘯,縱然一身是血,卻仍半步不退,反而再催真元,引動著彌散的鮮血源源不斷注入道紋之中
許是道門先祖垂憐他的執著,原本難以灌注的最后十數字,竟如沖破任督二脈一般,一氣呵成的灌注完成
數百咒字在巖壁前浮現,以暗合天地至理的節奏輕輕搖動,而張潤寧福靈心至,天師法印化現而出,血淋淋的手掌往法印之上一抹,法印登時昊光乍現,道輝彌天。
張潤寧口誦法訣“天師法令,以血破封,乾坤祭血,陰陽通行,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