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軍的頭顱,被置于案上,他的面容還是這樣熟悉,只是失了血色,凸起的雙目,張大的嘴巴,如做向天吶喊,控訴著死前的不甘。
貪狼能感受到他的不甘,想要援助慕紫軒,但出身未捷,半途被殺,只剩一顆首級被送回。同門多年,破軍臨死的這份不甘,貪狼真的感同身受,因為他也同樣不甘,就好像有一團血氣在體內沖蕩激涌,卻尋不到出路。
但他能做的,卻只是用輕顫的手將破軍怒睜的雙目合攏,向旁邊門人問道“他的頭,是誰送來的”
旁邊門人哭道“是儒門公子許聽弦,殺了人,還將人頭送回貪狼星首,他們這是挑釁,咱們絕不能就這么算了”
貪狼的眼角抽搐了幾下,咬牙道“是啊絕不能這么算了”
那門人聞言,一把用袖子抹干眼淚,狠狠道“貪狼星首,咱們跟那些家伙拼了,只要你一聲令下,門中上下立時隨你援助慕門主,給破軍星首報仇”
“不能這么算了”貪狼艱難抬起頭,眼神如要噬人而食,可說出的話卻是,“我記得,我明明通緝了破軍,還掛了懸賞,許聽弦既把他人頭帶來你,去取賞金,給許聽弦送去”
那門人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雙目圓睜道“貪狼星首,你你在說什么”
“把賞金給許聽弦送去”貪狼說得很慢,卻一字一字道“還有,把破軍的首級帶出,懸起示眾通報,便說再有誰敢援助慕紫軒,一律視為是其同黨,定殺不饒”
“星君,這你”門人張口結舌說不出話。
“聽令行事”貪狼暴喝,神情猙獰。
“是”那門人終于捧著破軍首級,退出房外,只留貪狼一人。
而貪狼失去力氣般坐倒,看著破軍首級曾放置的地方,喃喃道“紫皇,臣下無能,求你證明給臣下看,你是紫薇帝子,皇室星天能因你而興,而非由你而亡”
由日入夜,又由夜入日,對慕紫軒的追殺將近尾聲。
若是能高居云天之上,居高臨下的俯瞰,便能看到慕紫軒逃亡的身影在大地上拖曳出一道亂中有序的漫長痕跡,聲東擊西,忽左忽右,似竭力使出各種奇計,擺脫正道的追殺。
但追殺的人分為三股,各由華章儒府、優曇凈宗、佛心禪院弟子領軍,三方包夾,互為犄角,綴在慕紫軒身后和兩側。既不急著將慕紫軒圍死,也不容慕紫軒逃離,就算一方暫被慕紫軒迷惑,另兩方也能及時補缺,扼殺慕紫軒的微薄逃生之機。
整個追殺的過程精準嚴密、環環相扣、步步為營,就好像有一只無形大手操縱一切,以山河為棋盤,以眾生為棋子,一步一算,布子連環,將慕紫軒逼入死地。
而那雙手,真的存在
“啪”
一枚棋子點落,落子之聲清脆,驚飛亭角歇息的雀鳥。
一處簡陋涼亭,兩道年輕身影,沈奕之靜坐亭中,與自己對弈。而與他的閑靜相比,一旁許聽弦則忙碌得熱火朝天。
“慕紫軒遁入滄瀾河中,嘖,又搞水遁,洛曉羿問是否渡河去追”許聽弦接下一只飛來的紙鶴,攤開之后是一封信件,便向沈奕之問去。
“滄瀾河對岸是星野原,一馬平川,無處躲藏,慕紫軒不會渡河,請洛壇主順流向下追去。”沈奕之說著,手下落子不停。
許聽弦聞言感覺落筆,寫了封回信,但一封信剛回復,沒多久,下一封便來了,“優曇凈宗辛清慧又來問了,滄瀾河下游發現了慕紫軒,但他又很快進入鐘石窟,可要進去追”
沈奕之道“鐘石窟錯綜復雜,但出入口只有兩個,不用冒然進去追,以免被慕紫軒借助地形各個擊破,分一批人在入口處焚煙,其余人繞山去出口。”
“繞山可就慢了,不怕被他甩開了”許聽弦依照沈奕之所說回著信,可自己又忍不住多嘴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