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拂知修為恢復。
他沒有再用殷嶺西做的早膳,甚至狠下心不去聽他的懇求,兀自離開了一貫居住的后山竹屋,重新回到了蒼梧峰大殿。
冰冷厚重的殿門被風雪吹刮,殿內沒有絲毫人氣。
淡淡的安神香在角落里燃著,只有安靜的落子聲。
拂知又落下一子,道“師兄,來我這里,除了看望,還有什么事嗎”
棋盤上有靈力刻出來的紋路,他即使看不見,也能感應到棋局走勢。
他對面坐著一個面貌清雅的人,一身藍衣,腰間掛著算子。
海生平聞言挑了挑眉“怎么,沒事師兄就不能來看看你了”
他是拂知的三師兄,天機峰峰主,常年游歷在外,觀天象悟天道,一手推演之術神乎其技,千金難求一掛。
“之前聽說你反噬昏迷了將近半個月,我緊趕慢趕才回來,這么不歡迎師兄啊真沒良心。”聲音溫和含笑。
拂知無奈“師兄。”
“好好,不逗你了,”海生平笑道,他撫上腰間的算子,信手摸了幾顆,“這次來找你,確實還有兩件事。”
他眉間的笑斂了幾分,微微嚴肅“前些日子,路途無聊,我給你起了一卦。”
拂知落子的動作一頓,“哦”
他推演著棋盤的走勢,顯然不是很在意,等海生平接著走了一步之后,又捻起一子,“命數向來難測,師兄不必費心。”
拂知的命盤算不透,海生平算了無數卦,也才隱約有一點感應。
大多數都是四子散,天機掩,無法摸透,不可揣測。
海生平難得有點愁慮,“我此次算的不是你的命盤。”
拂知執子欲落,隨口道“師兄算的什么”
海生平猶豫了下,還是開口道“師弟,你是不是有心悅之人了”
啪嗒
拂知指尖輕顫,黑子直直落在棋盤之上,將原本清晰的局勢攪亂,隨后又彈起,當當當的滾出去老遠。
聲音在安靜空蕩的大殿內顯得極其刺耳。
安神香的裊裊香線,像是被大殿內微變的氣氛驚了一下,極輕的抖了抖。
海生平一雙透徹的眼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那落出去的黑子。
片刻后,拂知收回手,被黑綢擋住的眼睛看不見神色,他淡聲道“師兄何出此言。”
海生平雙指一抬,用靈力將那枚彈出去的黑子收回來,在指尖摩挲了一下,旋即笑了笑,放在拂知手邊。
“我前些日子算出,你修的這無塵道上,竟生出了一抹浮著的無根紅線。”
“這無根紅線一出,你原本的修道之路上,就陡然岔開了另一條道,且這條道極窄,極黑。”
海生平緩聲道“師弟,無根紅線,當斷則斷。”
紅線,有三種情況,一種歸天道掌控,是為天定之緣,無論如何都會走到一起。
第二種是自生紅線,兩個人相互喜歡,羈絆越來越深的時候,也會產生紅線。
而第三種,就是無根紅線。
縹緲若煙沙浮塵,散而不聚。
它是強求出來的緣分,糾葛不清的孽緣,一旦沉陷其中,能掙脫者少之又少。
拂知手指微蜷。
無根紅線。
他喜歡自己徒弟,自然違背倫常,是孽緣也理所應當。
“師兄誤會了,我沒有心上人。”
拂知面色如常,將海生平放在一旁的黑子丟進棋簍,隨即手一揮,混亂的棋盤變得空蕩蕩。
海生平看他這副模樣,心底的憂慮稍稍散了幾分。
他這師弟向來單純冷清,且命格難測,說不定,這次是他算錯了。
不過,這件事等他回了天機峰,還要借助靈器算一遍再下定論。
“你沒有最好。”
海生平暫且將這件事按下,他挑眉“再來一局”
拂知頷首。
篤篤篤
兩人正欲接著下一盤的時候,大殿的門被敲響了。
海生平看向拂知“你那徒弟”
“嗯。”
冷冷淡淡。
“不是說,你之前的反噬就是為了他么”海生平笑了笑,“怎么現在不讓人進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