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微的燭光亮了起來,角落里的少年瑟縮了一下。
顧眠涼沉默著走過來,掏出了懷中一件東西,“戴上吧。”
過了會,拂知只露出半只眼,從指縫里看過去。
是塊竹制的面具,刻痕都是新鮮的,應該是今日剛做出來。
“哦”少年低應了一聲,蒼白的手落在面具上,順從的接過來,然后背過身去,他姿勢很生疏,戴了半天也沒帶好。
身后傳來一聲幾不可查的嘆息,一股寒竹香就包裹了過來,少年一頓,隨即察覺自己手中的面具被輕輕接過去,在后腦系了個結。
“好了。”
拂知心頭一松,說不清什么滋味,終于不再躲,安靜的轉過身,低聲道“謝謝義父。”
少年臉上帶著的半塊面具,將右臉的傷完全的擋住了。
竹制的面具浸泡了藥汁,顏色發黑,上面細致的刻了金紅的紋路,呈一直翱翔的赤鳥樣式,精致非常。
拂知默默走到桌前,看著上面的那碗黑色粘稠的藥汁,半晌沒動。倒不是因為這東西看著就很苦,只是他想起了自己之前去摘的那朵火蛇妖花。
還在他心口的羽毛里護著。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顧眠涼看在眼里“不舒服嗎”
見拂知不說話,他坐下,一雙平靜的眼瞳望過來“云浮,你不必為了我去冒險,我身體很好。”
少年默不作聲的喝了一口藥,隨即眉頭深深皺起。他四下望了望,發現沒有自己平時愛吃的果脯,只好忍著滿腔的苦澀咽了下去。
之前召喚涅槃之火的時候,他請求妖皇不要告訴顧眠涼。否則按照他的性子,一旦知道他壽元僅剩幾百年,怕是又會將他關起來直到突破。
涅槃之火入體之后,他與顧眠涼纏綿那段時間,沒少用靈力引導,所以才安穩到現在。
但赤羽一族承于鳳凰,涅槃之火入體無蹤,哪有那么容易就完全消化的,火蛇妖花是最后一步,也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他這般想著,就忍不住有些出神。
身為雄鳥,雌伏于人。
妖契結成了笑話,容顏盡毀,求而不得。
想想真是有些可笑,他如今落得現在這個下場,竟都是自己的選擇。
少年不自覺的喊出了聲“義父”
握著藥碗的手一僵,隨即頂著顧眠涼詢問的視線搖了搖頭,抬首,一飲而盡。
看這個情況,他若直接給了火蛇妖花,義父怕是根本不會喝。還得找個別的時間。
他放下藥碗“我喝完了,義父若無事,就走吧。”
顧眠涼“你好好休息。”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聽見少年低聲問了一句“面具是你親手做的嗎”
顧眠涼扶住門框,微微偏頭,只看見了拂知落在地上晃動的影子,他喉結一滾,道“是。”
他等了會,也沒等到少年其余的動靜,就輕輕的關了門。
房間里安靜下來。
少年摘下臉上的面具,仔仔細細的看了又看,嘴角忍不住挑起一抹滿足的笑來。
顧眠涼那一個是字,似乎又讓他多了些微小的期待。
是義父親手做的。
那昏黃的燈芯晃了一下,模糊的光落在面具上,刻畫的赤鳥似振翅欲飛,卻被牢牢的囚在原地。
周圍明明沒有鎖鏈和囚籠,鳥兒飛不走,是他甘愿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