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
濃墨般的黑云將傍晚拉到了人間。
逐漸悶熱的皇城下了一場雷雨。無數潛伏的暗影伺機而動。仿佛是提前知道了什么風聲,東西兩條寬敞的大街,家家戶戶閉門不出。
國師府。
臥房里燈燭搖曳,一片靜謐。
巫郁年在教寂殞下棋。
“笨不笨啊,下在交匯的地方,不是格子里,”巫郁年頭疼的嘆氣,幾乎要手把手的教了,他將自己指尖的黑子落下,敲開寂殞的手,“再教你一遍。”
寂殞哦了一聲,也不知聽沒聽進去,紫瞳一眨不眨的看著巫郁年。
房間里地龍停了,但巫郁年穿的還是和春日差不多,薄氅壓在肩上,身形愈見清癯,他悶咳幾聲,摸出一塊錦帕捂住唇。
寂殞給他倒了杯水“主人。”
“嗯。”
片刻后,巫郁年習以為常的將錦帕扔進火盆里。
火舌突的往上冒了一下,一兩點余燼的飛灰散在空氣里。
叩叩叩
略顯急促的敲門聲響,任野隔著雨幕的聲音模糊不清“大人”
巫郁年“進。”
任野飛快進來,他身上披著雨蓑,還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水,夾雜著風雨的寒氣和肅殺之意。
他左手按劍單膝跪地,沉聲“大人,一切準備就緒”
巫郁年垂眸看著眼前這玩鬧般的棋局,慢慢抿了口了茶水。
片刻后,蒼白的手指穩穩當當執起一子。
啪。落子天元。
棋局頓時風云變幻。
他起身,“走吧。”
皇宮已然變了天。
太子密謀數載,一夕之間所有底牌盡出。整個皇宮都被圍了個底朝天,廝殺止生不斷。
太監侍女慌亂無比,驚聲尖叫,手中的宮燈晃動不止,在夜色雨幕里宛如鬼火。老皇帝連滾帶爬,被皇宮里的護衛護著,被人逼著從養心殿一路跑到金鑾殿。
大殿只有四角亮著燈,幽微閃爍。
砰
老皇帝狼狽的摔在臺階上,近乎狼狽的回頭,驚懼怨恨“逆子你敢造反”他顫巍巍的想要爬起來,卻腿軟的動不了,蒼老的聲音嘶吼道“你敢你敢”
越老就越貪生,老皇帝恐懼極了,他竟不知,太子是如何在他眼皮子底下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外頭響起沉沉的兵甲之聲。
太子慢慢走近,笑道“父皇,你說你,非要弄什么長生不老,”他搖了搖頭,“那巫郁年還真的有幾分本事,叫父皇年輕了。”
他驀的想起來,之前巫郁年弄死二皇子時,對他悄無聲息的警告。太子臉色漸漸沉了下來,冷笑“真是賤人,父皇做的最對的事情,就是將他賣給了元國。”
王儉在他身側提醒道“殿下,讓位詔書。”
“對對對,”太子將手里的劍扔到地上,笑瞇瞇的逼近,扯著老皇帝懷里緊緊護著的一塊明黃色的布料
那里面是國璽,老皇帝只匆忙帶出來了這個。
“父皇,松手吧。”
老皇帝咬牙切齒,蒼老的手緊緊的攥著,“逆子,逆子你當真不怕日后遭人唾罵,被后世指著戳脊梁骨”
“兒臣當然不怕”太子道,“后世只會知道,是父皇讓位于我,而我恭敬孝順,一直照顧到父皇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