噹、噹、噹。
不論穿堂于莽荒之原與天柱山脈間的風再如何大,也不論踏行于上的步伐再如何沉重或急促,這長逾百丈的鐵索鏈終年終日都這般舒緩地敲擊著南北兩面崖壁。
似乎此間發生的一切都與這鐵索鏈無關。
人們好像同樣因此遺忘了這只是條鐵索鏈。
忘了如若長久無人修繕,這鐵索鏈會否因長年累月的日曬風吹雨打冰凍而銹蝕斷裂,會否因超量負重或山巖侵蝕而錨定松落。
任何事物都有其承載極限,只不過這條鐵索鏈的極限這百十年間還難以引來關注。
人們容易忽略與己無關的事物極限,卻很容易在力不從心時感受到自己的局限。
接連數日近乎不眠不休,這種力不從心的局限感自然與時俱增。
藥理中,用藥者對同一藥物的反應逐漸降低,意味著耐受性增強。
冷魅一直都將個人面對惡劣情境時所能承受的負面影響高低程度看作另一種耐受性。
毫無疑問,在冷魅自有的評價標準中,能夠一次次挺過難關、闖過死關的姜逸塵早已今非昔比,其耐受性放眼中州江湖足夠躋身前列。
但冷魅更清楚,姜逸塵耐受性再如何高,終究被自幼受癆病折磨的身體根骨所限制、所拖累。
一次次受迫去突破耐受性極限,便是不斷耗損身體根本,與消耗性命無異
姜逸塵心疼她,希望她非性命攸關之際盡少施展“驚鴻過隙”,減少不必要的身體損耗。
她又如何不心疼姜逸塵
至少她的身體底子可要比姜逸塵好太多,即便她的耐受性還比不上姜逸塵,但以身體根骨為基,她所能夠提升的空間遠要比姜逸塵高,所以她愿意為自己的男人多承受些。
也因此幾次和姜逸塵的“輪休換班”過程中,她都故意拖延上一時半刻。
這回,她更干脆不換班了,擋下這一陣再歇
這一陣帶頭沖鋒的對手同樣是個女子。
是個生有張狐媚臉,面相不輸冷魅,卻偏偏頂著一頭寸長短發、肩上斜扛著八尺長巨鐮的高壯女子。
其乃天煞門“人”護法彭玲婷。
彭玲婷已是半老徐娘的年紀,可卻沒有冷魅那種女兒家疼這疼那的心思。
她所認識的“疼”字,只有一個意思。
打疼對手,又或者讓對手疼死
彭玲婷直朝冷魅奔襲而來,那健碩身軀頂在前頭,幾乎占據了冷魅所有視線。
終究是以寡敵眾,冷魅沒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彭玲婷身上,還防著其身后的明槍暗箭。
當對方一如既往掄擺起巨鐮朝她腦袋四肢割來,冷魅以不變應萬變,先避退鋒芒,靠身法尋覓反擊時機與空檔。
就在冷魅眼角余光瞥見彭玲婷身后光景時,已見映照著點點火光的銳芒從彭玲婷腋下穿過,呼嘯著朝冷魅面門射來
冷魅的腳步已來不及后撤挪動,右手的雙刺已對上了直鉆眼窩而來的鏈子鏢
手中暗暗運勁將鏈子鏢鏢頭往旁側磕去,鏈子鏢受迫改變方向,帶動后頭的鎖鏈往巨鐮鐮身纏去。
巨鐮卻鐮身驟然壓低,刮往冷魅下盤
鏈子鏢也像是重新被賦予生命的蝮蛇,在空中兜了小半圈后,往冷魅胸前突去
冷魅眼睛眨也不眨,左手雙刺下掃,刺身追著鐮身來向回懟,右手雙刺繼續防著鏈子鏢偷襲。
連日作戰的疲憊雖讓身子變沉,冷魅卻還是靠著應敵本能像只機敏的麻雀,通過一次次小幅度后跳完成對敵手攻勢的卸力。
只是對手這一陣攻勢相比起前幾次,配合得更為默契,更為步步緊逼,就像是條咬住了對手就不愿松口的瘋狗,不給冷魅分毫喘息之機。
而這大幅提高的默契度,既是有效磨合的成果,也少不了水平相當的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