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他淡淡開口“城中香料鋪近百家,唯你一家香料有這個味道。”
“檀香記的確與眾不同,大將軍若是喜歡,小的明日便派人送些來。”顧朝朝謹慎回答。
沈暮深撩起眼皮掃她一眼,眼底是一片冷色“香料就不必了,給我另一樣東西就是。”
“大將軍請說。”顧朝朝低頭。
“我要你鋪子的所有客人名單。”
果然如此,從剛才知道他查香料開始,她便已經料到,沈暮深定然會跟她要客人名單。此刻被他提起,顧朝朝早有心理準備,聞言只是為難地跪下“大將軍,客人名單乃是機密,是我等生意人的風骨所在,小的怕是不能交給將軍,還請”
話沒說完,耳后傳來一陣破風聲,顧朝朝下意識回頭,便看到守在門口的侍衛手持長劍,徑直朝她刺來
“我給”她一個破音,不經意間流露出女兒家的嗓音。
沈暮深下意識看向她。
劍尖距離顧朝朝的眼球還有一寸遠,她咽了下口水,訕訕將劍推開“大將軍,我給。”
這次開口,又恢復了清朗少年音。
沈暮深嘲弄地勾唇“看來顧大少爺的風骨,也沒有幾兩重。”
“主要是信得過大將軍的人品,知道您定然不會泄露出去。”顧朝朝訕笑,腦子里飛速轉過諸多念頭,最后試探開口,“大將軍,小的斗膽問一句,您要客人名單,可是為了找人”
沈暮深眼神冷了下來。
這是個戰場上刀尖舔血的主兒,殺人跟碾死只螞蟻一樣簡單,顧朝朝一看到他這個表情就有點犯怵,但還是硬著頭皮道“若是為了尋人,那容小的提醒一句,礦州城向來富庶,顯貴人家的奢靡超出您的想象,這香料雖然貴重,可也不止是那些夫人小姐在用,隨手賜給下人更是常有,那些下人舍不得自己用,有時候就會偷偷送回家中,是以您若尋人,別只在名單上動腦筋,還是要多尋尋旁的地方。”
從檀香記查起能查幾個人,她就是要擴大范圍,讓他沒頭蒼蠅一樣亂查,等耐性消磨干凈了,自然也不會再揪著這件事不放。顧朝朝心里算盤打得啪啪響,面上卻是一副為他好的樣子。
沈暮深神情冷淡,并未說什么。
顧朝朝知道他心里已經有數,便沒有再多說什么,起身后施了一禮“若是沒有旁的事,小的就告辭了,一個時辰后,檀香記管事的便會將名冊送來。”
沈暮深輕抿一口茶水,看都沒看她一眼。
拽什么哦。顧朝朝吐槽一句,轉身便往外走,走到院門口時,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就看到他獨自一人坐在院中,身形清瘦削薄,一縷碎發垂至鬢邊,周身氣場凌冽之余還有孤寂。
想想也挺可憐的,為朝廷賣了十年命,婚嫁之事一路耽擱,如今二十六七了仍然未娶,父母離世后直接孑然一身。這便罷了,還殘廢了,還剛被奪了官職強逼退居老家,還沒進城就被一個不知是誰的女人給睡了,簡直不能更慘。
顧朝朝一時沒忍住,動了惻隱之心,溫聲提醒道“大將軍。”
沈暮深聞聲看向她。
顧朝朝笑笑“礦州城的知府大人一向錙銖必較,您日后與他相處時,還是要客氣幾分的好,免得被他記恨,將來被找麻煩。”
正值秋末冬初,天氣干冷干冷的,她說這話時,恰好有枯葉落下,拂過她清秀的眉眼落在地上。
沈暮深定定盯著她看,許久嘲諷一笑“你覺得我會怕他”
此刻的他尚有官職在身,聽到她的話多有不屑也正常。顧朝朝在說時也早有預料,因此沒有反駁,只是鄭重行了一禮“小的告退。”
說完便離開了。
沈暮深獨自坐在院中,許久才感覺雙腿一片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