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昌國禮教森嚴,對女子極為苛刻,那位小姐最終并未能與郎君廝守,而是被家人沉潭――對外宣稱是急病而亡,可那位書生,卻只是落得個風流之名,不痛不癢。
這世道,對男人幾乎沒有底線,除非在大街上砍死陌生人要償命,家暴致死妻子兒女通通不算什么。
謝隱不就是個很好的例子么
他與穆家斷絕關系,又將失貞的母親與妹妹帶在身邊,堪稱不孝且無禮的典范,可因為他是男人,便有許多人歌頌他的大義,認為他雖對父不孝,于母卻是個大孝子,于妹妹亦是好兄長。
即便是住到梨花巷子,有他在,家里有個男人,也沒人敢欺辱薛夫人與無垢母女二人。
這是正確的嗎
一個國家的女人無法受到律法的保護,只能尋找男人依附才能在這畸形的社會生存下去,本身就是極大的諷刺。
“會收的。”謝隱摸摸妹妹的腦袋,“你覺得哥哥寫的小說不好看嗎”
“自然是好看的”薛無垢馬上為哥哥打氣,“若是有書局不收,一定是他們的掌柜瞎了”
謝隱被她逗笑,捏了捏她的耳朵,收回手“我只是個無名小卒,這稿子送過去,人家能不能看到都是一回事,不過,我自有讓他們親自上門求我的方法。”
薛無垢瞪大眼,滿是欽佩,哥哥就是哥哥,人家要出書,都是去求書局,哥哥卻要在家里等人上門
她對哥哥盲目崇拜,只要是謝隱說的,哪怕他說明天太陽就從西邊出來,薛無垢也信。
謝隱這話還真不是開玩笑,他將書稿送出去三天,書局掌柜便駕著馬車,大包小包的到訪,梨花巷子的鄰居們都忍不住開門出來瞧熱鬧,看著那馬車羨慕不已,又見身著綢緞十分富態的掌柜恭恭敬敬敲門,還對謝隱作揖,個個心里驚詫,卻又覺得理所當然。
是了,若是薛家那位小郎君,能有這樣的本事不足為奇。
薛無垢沒想到書局掌柜真的來了她好想跟著聽一聽,卻又怕壞了哥哥的事,又渴望又不敢靠近,謝隱對她招招手,她便像只小蝴蝶飛了過去。
之前那些邊角毛料,被謝隱做成了蝴蝶發卡,也不知他是怎樣做的,蝴蝶在頭上振翅欲飛,每當薛無垢跑動時,蝴蝶的翅膀都會扇動,哥哥說那是“彈簧”,還給她講了原理,雖然薛無垢不是特別能理解,但總之是非常厲害的東西
謝隱做什么都不瞞著薛夫人跟薛無垢,他認為她們有足夠的能力去聽和理解,即便一時半會聽不懂,但人的閱歷與知識是會增加的,一味將她們關在后宅,才是真正地讓她們成為了廢人。
后宅的女人們為什么總是爭斗不休難道真的個個都對家主愛得你死我活
因為她們能得到的資源就那么些,小到衣食住行,大到子女前程,總共那么一塊餅,怎能不爭
男人們厭惡女人爭風吃醋,他們不也為功名利祿爭得頭破血流誰比誰高貴
倘若也給女人讀書科考做官立業的機會,她們還會愿意在一個男人的后宅,為了那點虛無縹緲的寵愛,拼了命的生,拼了命的爭嗎
書局掌柜略驚奇地看著謝隱,有點不敢相信這位小郎君就是提出活字印刷的那位神秘人。
每日送到書局的稿子不少,但他并不是都有時間一本本看,今天早上,伙計送來一本朱三娘風塵記,只看名字,掌柜臉都綠了,莫不是本香艷小說吧這種小說太多了,且寫得都不怎么好,只讓人覺得俗氣。
結果伙計再三保證好看,再看伙計那張不怎么英俊卻通紅的臉,以及一雙腫眼泡,掌柜的將信將疑翻開書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