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隱言盡于此,他微微合上眼,不曾再回答,過不了幾日他便要離開,京城的一切都將與他無關。之所以會提醒蔣夫人,也是希望她懸崖勒馬,不要毀了這份與侯夫人的姐妹情誼,傷害還沒有造成,現在停手還來得及,只要她愿意。
蔣夫人心下惴惴,謝隱的態度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原本以為是侯爺夫人將他趕出來,以他那狹隘恣睢的性格必定心生怨恨,那么她便能加以利用,可謝隱的表現卻很令人不解,一朝從天子驕子淪為庶民,難道他當真沒有絲毫怨懟不滿
而且他怎么知道趙吉是她的人那他之前的表現都是在做戲不應該啊,這孩子她說是看著長大的半點不假,他哪里有這樣的才能
謝隱又準備了一些錢,數目不多,交給了住在隔壁的老阿婆,老阿婆年紀大了,子孫不孝順,她一個人過,平日缺衣少食很是艱難,謝隱留下一部分做盤纏,另外的全都給了她,請她在自己不在時幫忙照料院子里的花草青菜,再幫他看看門。
老阿婆高興不已,謝隱給的錢足夠她整一年的嚼用,她連連點頭,保證會將謝隱的家看管好。
謝隱含笑將鑰匙交給她。
“路上小心,一路平安”老阿婆顫巍巍地站在原地沖謝隱揮手。
謝隱應了一聲。
“趙大哥。”
這熟悉的聲音傳來,謝隱才發現不知何時,趙妙盈竟來了,她身著一襲青色衣裙,不施脂粉,面容因此顯得愈發瑩白,身邊有兩個伶俐的婢女,見了謝隱,紛紛福身問安,謝隱認得她們是淮南候夫人的貼身婢子,如今伺候在趙妙盈身邊,足見侯夫人對這個失而復得的女兒十分珍愛。
趙妙盈手中牽著一匹棗紅色駿馬,只看品相便是一等,她抿著紅唇,欲言又止。
謝隱聲音溫和“我已改名,不再姓趙。”
“我知道。”姑娘低下眼眸。“那我能叫你謝大哥嗎”
謝隱莞爾“當然。”
不知為何,明明一個多月未見,可她卻覺得像是過去了很多年,再見到他,眼眶便不由自主變得酸澀想要落淚,“我會很努力的”
謝隱微微怔住。
“很努力學那些我從來沒學過的東西,努力變成人人稱道的貴女,不給爹娘丟臉,謝大哥”趙妙盈攥緊了手中韁繩,她吸了吸鼻子,淚水從她眼角緩緩落下,“爹都跟我說了,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謝隱不肯接受淮南候的幫助,銀錢不要院子不要下人也不要,淮南候被他氣個半死罵他倔驢,謝隱無奈,只得朝他求了件事,淮南候卻臉色大變,不許他去,謝隱堅持,淮南候不得已,才破例為他寫了一封薦信,只要拿著這封薦信去往邊境,呈遞給戍邊大將胥豐田,便能得到一個機會。
而能不能把握住這個機會,要看謝隱自己究竟有沒有這方面的才能。
趙妙盈與淮南候夫人得知后險些哭瞎了眼,尤其是侯夫人,她自己養的兒子有幾斤幾兩,她還不清楚戰場上刀劍無眼,那蠻子又格外兇殘暴虐,顯哥兒是個金尊玉貴的公子哥兒,怎么受得了餐風宿露的行軍之苦他連條魚都沒殺過
淮南候一開始也不肯,只是面對妻女的哭泣,他為人父,更加堅強些,若非身受重傷從戰場上退下來,現在他說不定也在邊境,胥豐田與他是莫逆之交,顯哥兒即便去了,有胥豐田在,也不會出事,男人年輕時總要出去闖一闖,遇到挫折才能真正成長。
“我會的。”
趙妙盈將韁繩交到謝隱手中,淚盈于睫,看得出來她是極力不想哭的,因為她是個很堅強的姑娘,即便養母病逝,養父將她賣了還債,她都咬牙不肯示弱,回到爹娘身邊被疼愛照料,性子中的尖刺才柔軟許多,若非面對生離死別,也不會流淚。
謝隱摸了摸棗紅馬的鬃毛“是匹好馬。”
兩個婢女早在自家縣主與前小侯爺說話時便退到了不遠處,趙妙盈抬起頭,一個多月不見,謝大哥好像更高了,她得抬頭才能看清楚他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