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電梯已經落至一樓。
沒想到一樓大廳吵吵鬧鬧原來有個近百人的大旅行團到了,整個大廳里全是戴著小紅帽的老頭老太太,他們圍在一樓柜臺前,都在等著辦理入住。
看到大廳里這么多人,顧啟明的腳步頓了頓,臉上閃過一絲猶豫。
就在他踟躕之際,忽然間,電梯門再次關上了。
顧啟明微愕,側頭看向身旁的郝夢。
郝夢卻沒有看他,只是低下頭盯著自己按下關閉鍵的手。她的手指微微顫抖,甚至連指尖都是紅的。
四面反射的鏡子中,她的臉紅到像是在發燒。
“顧啟明,”郝夢聲如蚊蠅,但是在密閉的電梯轎廂里,她的聲音卻被得反射得很大很大,“你要不要來我房間洗澡”
浴室里傳出陣陣水聲,磨砂的玻璃門上,投影出青年精瘦干練的身影。沾了臟水的外套被扔在一旁的臟衣籃里,褲子整齊疊在衣架上,顧啟明渾身赤裸地站在花灑下,溫熱的水流落在他的頭頂,又順著他的臂膀滑落,洗去他一身的疲憊與內心的乏累。
郝夢坐在桌前,面前攤著厚厚一沓子資料,她以為這樣就可以讓自己收心,不去胡思亂想;可向來心無旁騖的她現在卻連一行字都讀不下去。那些熟悉的單詞像是變成了天書,圍著她轉啊轉啊,而她的靈魂已經離體出竅,飄在半空中,俯視著坐立難安的她。
她滿腦子都轉著亂七八糟的念頭。
一會兒想作為老同學,總不能看著顧啟明丟臉,給他地方洗澡很正常;一會兒又想,她貿然邀請他到她房間,是不是不太好
正反兩個小人在她的大腦開起了激烈的辯論賽,郝夢被腦中雜亂的聲音吵到頭大,干脆舉手投降,一頭栽倒在資料里。
資料頁四散,落了滿桌,郝夢有些忿忿地用手中的圓珠筆在紙張的邊緣戳下一排排小洞,一邊戳一邊念叨“讓我多管閑事讓我多管閑事讓我多管閑事”
就在這時,浴室的水聲突然停了。
“郝夢”浴室里響起顧啟明的聲音。隔著一道門,他的聲音聽起來朦朦朧朧的,帶著氤氳的水汽。
郝夢猛地坐直,揚聲問“怎么了”
顧啟明“浴室里沒有浴巾。”
郝夢“”
顧啟明“麻煩你遞一下。”
郝夢“”
她硬著頭皮起身,明明告訴自己要保持平常心,但她邁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端,整個人都在發燒。
她在浴室門外的大衣柜里找到了干凈的浴巾。柔軟潔白的浴巾疊的整整齊齊,拿在手里輕飄飄。
她抱著浴巾站在浴室門外,幾次抬手想敲門,幾次又放下。隔著一扇朦朧的磨砂玻璃門,她可以清晰地看到顧啟明英挺的身影。
她不由自主地開始猜想他現在的樣子“猜想”永遠是科研工作者最重要的工作他濕漉漉地站在門后,被打濕的頭發柔軟服帖地向后梳攏,那雙深邃的眼睛一定正望著門這邊的自己。
“郝夢”她聽到他在說話,“你找到浴巾了嗎”
“找,找到了。”她驚醒,含糊地說,“你開門吧。”
于是,門開了。
那只是一個窄窄的縫隙,但沸騰的水霧卻爭先恐后地涌了出來,薄荷浴液的味道隨著水霧一起擴散,帶著極強的侵略性,在短短一秒的時間內就涌入了郝夢的鼻間,滲透進她的靈魂。
從水霧之中又伸出一只手。
顧啟明的手修長,骨節分明,的手臂上還掛著水珠。那是一只屬于男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