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年舟睜開眼,清凌眸色看著祝儀,眼底有些無奈,像是一點不意外祝儀的回答,又像是這樣的祝儀才是祝儀。
純粹,善良,知恩圖報。
謝年舟的話讓祝儀松了一口氣,“好,你放心,我一定給你做一只與眾不同的風箏。”
陸廣軒微微側目。
莫名的,他突然沒有那么想要風箏了。
主峰之戰大獲全勝,滋擾鄴城數年的黑風寨山賊幾乎被全殲,山賊首領被活捉,而被山賊擄去的百姓也得到了解救,或拿了遣散銀兩還家,或登記在冊去鄴城榮芳齋里做工。
得益于女人們的倒戈相向,祝儀還得了一個意外之喜山賊們搜刮的民脂民膏。
白花花的銀兩,小山似的糧食,單是清點這些東西,便花了祝儀幾日的時間。
鄴城的軍餉被謝崧克扣的厲害,每到季節交替,陸廣軒便要跟著祝謙去籌糧,受人白眼不說,還遭老百姓的記恨,有了這筆橫財,陸廣軒的壞心情一掃而光,不去清查這次究竟殲敵多少了,讓親兵搬了案幾,自己與祝儀一道清點糧食。
“儀儀,還是你有法子,若是換成我,只怕她們是不會將這些東西拱手相送的。”
陸廣軒一邊記錄,一邊贊不絕口,下半年的糧食有了著落,他看祝儀旁邊的謝年舟順眼了不少。
面對陸廣軒的夸獎,祝儀絲毫不自謙,提筆寫著字,回答著陸廣軒的話,“那當然了,你們男人只想著如何大勝仗,哪里會想到這些細枝末節更不會設身處地為女人們想后路,你們只會覺得打了勝仗,她們便可以回家了,卻不想她們是被山賊擄走的,縱然得救回去了,只怕家里的日子也難熬。”
“這個世道雖然民風開放,可女人終究不是男人,約束她們的條條框框多。”
“更有甚者,被迫與山賊生了孩子,山賊死了,她們若再走了,孩子怎么辦餓死嗎”
“女人吶,一旦有了孩子,便有了牽掛,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冷下心腸不管孩子的。”
想想自己與謝年舟攻入山頭時看到的場景,祝儀唏噓不已,“亂世之中的女人格外不容易,能幫一把是一把。人心都是肉長的,你對她們好,她們自然也會待你好。”
“再說了,亂世之中懷璧其罪,她們擁有山賊留下的錢與糧又如何在沒有能力保護情況下,還不如把這些東西交出來,反而能給自己換一個后世的安穩。
“對了表兄,城西不是空出來一塊地嗎從這里的銀子里撥出來一部分給她們蓋房子,再派些士兵按時巡邏,莫叫旁人欺辱了她們。”
在這種事情上,祝儀從來送佛送到西,“她們之中若有想嫁人的,也可登記在冊對我明言,若不想嫁人,榮芳齋也會為她們養老送終。總之,有我在一日,她們便安穩一日,不受人欺辱一日。”
陸廣軒莞爾,“好,待回了鄴城,我便派人去安排。”
“絕不會讓旁人欺辱她們,更不會叫人看輕了她們。”
倆人說說笑笑間,讓陸廣軒頭疼的山賊家屬如何安置的事情便解決了。
另一張案幾處坐著的是謝年舟,他聽祝儀與陸廣軒說話,手中的狼毫停了又停,最后他擱下筆,抬眸看向祝儀。
微薄晨曦下,少女笑顏燦爛,杏眸如洗,比寺廟里供奉的神女多了幾分活泛煙火氣,卻也有著神女的悲天憫人的慈悲,尤其是挺翹鼻梁上的一顆小痣,畫龍點睛般映著她的嬌艷笑容,像是花瓣上滾著的露珠,莫名誘人。
只是可惜,這朵嬌花身側的綠葉有些礙眼。
謝年舟眸色深了一分。
謝年舟垂眸飲茶。
雀舌茶水中,清楚映照著他眼底近乎病態的陰鷙。